第十二章 小鬼戲大拿(1 / 3)

第二天,天空難得晴朗,沒得驕陽,空氣中遊離一絲絲涼意,一掃酷熱;真是敘舊的好時節。我剛在海濱護欄坐下,揚琴陳對我說道:“今天要不接下來說說自衛隊第一次和鬼子正式過招的事兒,由我主講。第一次和鬼子麵對麵槍對槍幹仗,互有傷亡,聽起來不會太壓抑。”

琵琶紀插嘴道:“老兄,按順序,還是說說乞丐兒借槍的事,雖說是和建立自衛隊關係不大,但畢竟後來也給自衛隊長臉,而且還成為自衛隊年紀最小的隊員,有趣,有彩。”

我小心翼翼問道:“仨老兄,我先問一下,鬼子飛機在上空看著,莊十九指揮鄉民躲進廟裏,人挨人的,鬼子沒人性,若是往廟宇正中丟兩顆炸彈,那炸死的人可海了,怎麼打算的?”

揚琴陳嘎嘎笑道:“老弟有所不知,九天神廟是大顛和尚在隋唐時期修建的,妙的是,利用山腰天然山洞原有的架構,幾塊巨石就像從地下長出來,倚在半山,挨著巨石朝天接口,留下縫隙可以透進陽光,地底又是石頭挨個堆砌的,從天上流下的雨水直透石縫流進石底下,天然的排水溝,祖宗先人恰好在巨石頂上修出廟宇的飛簷和窗戶,修建傳統的廟宇大門、廂牆蓋住洞口凹凸,地麵填上石頭,略微平整,倒也寬敞,洞裏幽深,往裏走走,還有兩個敞開的大廳,都供有佛祖神像。那是天然的防空洞。有機會,我帶你去看看。”我神往的遐想,嘴裏說:“那我先謝了。”

琵琶紀接著說:“那我開講了……”二胡莊一旁拉著二胡自編自樂拉開弦曲我說書伴奏。

話說神廟前慘案後,一天夜裏,小肖兒看見肖紋瓏悄悄來找陳邦禎,帶著他往自家走去。小肖兒尾隨後麵,聽到肖老輩人對著鄉長輕聲說:“鄉長,大敵當前,別怪我打埋伏,我的護家槍械占我近一半家產呢。如今許多護家壯丁攜槍都參加了自衛隊,我亦是支持的。實際上呢,原先我也是不太相信鄉民能成事,沒素養沒訓練的,再說的,就是考慮鄉民自衛隊還不如我家護院壯丁能用。看來,如是訓練籌劃好,還是頂用的。一下就滅了鬼子五丁,鬼子惱羞成怒,仗著鉗製天空,炸死了那麼多鄉民,我家一個雇工的也是傷了腿,怕是以後不能幹重活了,鬼子真是該殺的,我再捐出一挺大槍,這槍兒我侄子可是不知道的。唉,我和台灣人東洋人都是有生意來往的。就別說是我家拿出來的,影響了和東洋人往來。”

陳邦禎悄然說:“你打埋伏藏起的那麼多的槍,都是你家雇工護院自動自覺攜槍參加自衛隊。這次是你主動交的槍械,也是你認識到了,覺悟到了。能為打鬼子出力,不在乎早晚。大槍該是一挺機槍吧?”

肖紋瓏細聲說:“我們是在道義一邊,自衛隊給了我們信心,你也給了我信心,隻要巧安排,鄉民抱成團,憑著保國衛鄉這股氣,鬼子是可以打跑的。這杆槍買來,隻是我自己收藏,其他人不給知道。以往,我們鄉裏比其他鄉鎮管理略好,沒了成群的山賊進鄉滋擾,所以一直沒用上,就一般的槍械夠對付零星毛賊。現在,正好可以用來打東洋,就是打那些侵擾咱們的東洋人。”

“扛著槍來的東洋人都是強盜。都是該死的。我布置這次水上和鬼子幹仗,原本就是嫌自衛隊的火力太單薄了,平日裏看見他們駕著快艇,架上機槍在海上橫衝直撞,為非作歹的。就是看重快艇上那挺機槍的。過後,大家子在路上預防他們報複,誰知,鬼子出重器,從天空來,一下就要了二十三人的命,幾十號人傷了。真是天殺的。若是你早捐了大槍,或許,我會另做打算。”陳邦禎恨恨說道,心裏和腿邊還隱隱作痛。

“是鬼都要咬人,聽說其他縣的村子有的給鬼子屠光了,真是慘極了。我們這邊還留有你領頭的一幫血性漢子,正好和他們算賬。這幫東洋畜生總是要出來糟踐人的。或許打痛了他們,他們才會對我們說點人話。一些惡狗張開滴血的大嘴,朝膽小的人嗷嗷叫,你端起棍子,它倒嚇跑了。”肖紋瓏帶著鄉長拐進大院。

小肖兒看見大門哐當關上了,在一旁溜到後門。看見老雇工帶著群狗,在後院水井台打水給狗衝涼洗澡。趁著老眼昏花,小肖兒四肢趴地,“汪、汪”學了幾聲狗叫,躍身進了院裏,躲進屋子陰暗中,一隻大狗竄了過來,看見是老熟客,“嗚嗚”兩聲,把身上的水甩了小肖兒一身。

小肖兒熟人熟路,四下尋覓,看見一間屋子燈光,跑了過去。貼近門窗,看見鄉長和肖老輩人正從柴房裏麵出來,大概是從地窖爬出來,渾身沾滿塵土,機槍被他們架在小桌子上,接著昏暗的燈光,槍身油汪汪的,還閃著幽暗的藍光,肯定是保養得很好,旁邊還有一個木箱,大概是槍彈了。鄉長哥們就著肖紋瓏準備好的一挑簸箕,一頭裝著機槍,一頭壓著槍彈,上麵還纏繞了許多薯秧藤苗遮蓋,然後向肖紋瓏道謝,挑了擔子要出門。

小肖兒心裏哼道:“感謝個鬼,這老頭兒嘴上說得好聽,實際還有埋伏。鄉裏規定凡鄉民家中存有火器一律上繳,助抗擊鬼子,壯大自衛隊。他交槍怎麼像小孩拉尿般,一時甩一點,一點不幹脆。鄉長兄子看樣子還不知道他仍有埋伏,看著什麼時候尋機會把他那最得意的火器我給收了,也是替自衛隊一點貢獻,也能為我露臉。”

心誠則有,幾天後,這機會就來了。話說,幾年前,肖紋瓏的兒子從南洋帶回了自己的兒子給爺爺奶奶帶。這小弟弟圓頭胖臉,精靈懂事,唇紅齒白,人見人愛。那是爺爺奶奶的心肝寶貝,肖紋瓏的老伴兒把自己的心血全花在孫子身上,確實,孫子聰明伶俐也是給老倆長了不少臉。那天,小弟弟跟著看護玩捉迷藏,爬山跑進小樹林,給胡蜂叮了幾口,白淨臉蛋成了紅燒豬頭,疼得哇哇哭。哭聲驚動奶奶,肖紋瓏老伴看見孫兒蜇成紅豬頭,比自己蜇到還疼,急得眼淚都掉出來。老兩口看著孫兒哇哇直哭,心中那個急呀,商號藥鋪這駐店的郎中不在,老倆背起孫兒找到莊碧月。

小仙女看見平日裏逗樂的小弟弟臉蛋腫成了妖精頭,也是怪心疼的,調了點草藥和醋塗在蜇口處,小孫兒反倒哭得更厲害,聲嘶力竭的,傷口越發紅腫紫脹。爺爺奶奶把狐疑的目光投向小仙女,滿臉責怪神色。

莊碧月滿是歉意,忙用毛巾擦去藥液,說道:“這小弟弟不但中了蜂毒,身子還過敏。這被虎頭蜂蜇了也得看體質,平時大人都受不了,況且小孩呢。傷得不輕,都有十來個蜇傷處,可現在也是無法。東洋人封鎖緊,許多藥品找不到,平日防疫治病的都是山上草藥,一時間怕也是沒地方找對症藥品。你們城裏開有藥店,可有現成的拔毒禦熱的藥膏?”

肖紋瓏聽後,嘴唇直哆嗦,忙說:“咳,駐店郎中回鄉下,許多藥物存放隻有他清楚。對症下藥也需他決斷。要不,你到我家中尋找有效的藥品看看?”

莊碧月為難,說道:“其實,這虎頭蜂蜇到,也是沒什麼特效藥。況且一般般說道,虎頭蜂蜇到的死不了。有拔熱禦毒藥膏,可減少痛楚,這小弟弟多好的白淨臉,就是身子過敏,怕過後別落下什麼疤痕後遺症什麼的。瞧這小生模樣,人見人愛樣子,再過幾年就要娶媳婦了。歪嘴呲牙的模樣,姐姐看著也是心疼。”莊碧月蹲下了,輕輕摩挲著傷口,沉吟半晌,看著老倆口緊張充滿期盼的眼神,站起來盯著他倆說道:“看來,試試這法子怎麼樣?”

肖老太忙不迭說:“就是,就是!肖家眼看著就是這根苗,正為他著急呢。趁著這年頭,姿娘仔便宜,正為他物色童養媳。可人家也要看看小女婿不是?這紅燒豬頭樣子甚是不雅,別是以為天生的八戒樣子,臉蛋兩腮還不對稱。嚇著人家丈母娘和姿娘仔了。妹子,你人稱菩薩化身。快想想法子救救小弟弟呢……”

肖紋瓏不耐煩:“老姿娘囉嗦什麼半天的,仙女仔,你說說什麼法子可以解燃眉之急?”

莊碧月避開他眼神,輕輕說:“或是龍涎入藥可鎮痛,解蜂毒抗過敏。”

肖紋瓏急切問:“哎,怪我管事多,生意多年,進了藥材那麼多,就是沒好好記住。什麼藥材是龍涎呢?”

莊碧月說道:“就是小龍的唾液,急切中,哪兒不好找……哎,你去找乞丐仔就是。”

肖紋瓏一拍腦袋,恍然大悟,扔下老伴和孫子,鼓足勁往山間跑,一到九天廟前,對著小肖兒作揖,大聲囔囔:“小仙童兒,時遷兄弟,你佬發發慈悲,幫我求來龍涎,幫我解決難事,我可忘不了你的好處……”

小肖兒躺在廟前,睡得酣熟,好夢連連。突然被老輩人吵醒,眯著眼睛看了他一下,轉過身子又睡了,迷迷糊糊對老輩人揮了一下手,嘟囔著:“吵啥呢,我正和我娘會麵呢,她正炒好著豬肉喂我呢,好久沒見我娘了,什麼好處比我見著我娘還好……”嘴角兒流出些許涎水掛在下巴頜尖,黑裏透紅的臉上透出幾絲滿足的笑容。

肖紋瓏還是不斷作揖,嘴裏一個勁囔:“仙人兒,您就別睡了,你請來龍涎,我請你吃大塊豬肉,你可睡到我屋裏的八仙大床,繼續作你的好夢,現在可不能睡了,十萬火急的,你可召喚赤龍,請它老人家賜予龍涎,好救我單丁孫子。說說看,要怎麼你才能幫我忙?”

小肖兒舒展身子打了個哈欠,嘴裏還不斷咕嚕著:“煩死了,都不叫人家好好睡怎麼的,您誰呀?”一睜眼看見是銅板當銅鑼敲的肖老前輩,轉過身子,繼續把眼睛眯上:“原來是同宗老叔呀,什麼時候輪到你為我作揖呢。算了,雖是同宗同姓,從來沒見過你給我好臉色,以前到你家乞討,你可沒少放狗追我,幸虧我和畜生們混熟了,不然,腳上不知留多少傷疤。”

肖紋瓏急了,伸手扯住他胳膊,使勁要拉他起來,不斷賠禮:“以前是老叔不好,今天你若幫我忙,以後到我家,您都是貴客,不!就是自家人。隨便吃隨便喝。”

“幫啥的,你有錢的,你手中掂上幾個銅板,不就什麼事兒都有人為你敲銅鑼開道嗎。我一窮乞丐,能為你辦啥的。就別耽誤我睡覺呢,上天就給了乞丐兒睡覺的權利,你是前輩,也不能隨意剝奪吧。”小肖兒甩開他胳膊,躺下繼續睡了。

肖紋瓏彎下身子,半是攙扶,半是拽拉,使勁把小肖兒扶正了,衝著他耳根囔囔:“你現在少睡一點,你就可少窮好一陣。你同宗小弟弟被蜂蜇了,毒很深,現時生死攸關,你請來龍涎,救了你小弟,我身上摸得著的都給你。這十幾個銀元掂著用,夠你一年多的開銷……怎麼樣?”肖紋瓏在他耳根把銀元抖索著嘩嘩直響。

小肖兒打個激靈站住了,往老輩人身上蹭了一下,心裏有數。說道:“我說嗎,海麵闊闊,有時船頭會相顛,總算聽到你佬求到我的時候。你是說,我幫了你,你身上的東西隨便我挑就是,說說看,要我辦啥事情呢?”

肖紋瓏大聲囔著:“你那同宗弟弟中蜂毒了。要你請來龍涎,就是赤龍的口水,調製藥膏,救救他。他可疼得在家中嚎叫呢,你就別磨蹭了,趕緊的。”

“哎呀,你家會喘氣的就數我同宗小弟弟對我講人話,夠義氣。不會放狗追我,時不時會給我個餜子油餅。不看爺麵看孫麵。小弟弟就是可親,可是橋歸橋,路歸路。你求到我說我能為你辦事,肯定就是能辦到,對不?吐出的唾沫釘子見了天地,可不能咽回去!”小肖兒插起胳膊,不緊不慢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