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飛來橫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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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很忙。忙不完的事。清早5點40分兩眼一睜,田歌就再也不敢睡了。洗漱完畢一頭紮進廚房做早飯,6點20分將睡眼惺忪的妮妮從小床上拎起來,五歲的妮妮一點紀律性也沒有,說不準怎麼回事就一邊起床一邊揉著眼睛號哭不止。號哭也沒用,被鬧得不耐煩了,田歌就朝她屁股上拍兩巴掌,強行給她穿衣梳洗,連哄連勸地喂飯,7點之前由她爹李揚送她去幼兒園。送完閨女,李揚得匆匆趕到一個路口去趕單位班車。班車過點不候,坐不上班車就得擠公交,鬼都知道這種交通高峰之時擠公交無異於噩夢一場。噩夢也認了,問題在於擠了公交就可能遲到,遲到就得被罰錢,挨一次罰相當於損失五包精裝“泰山”,不光是影響生活質量,更主要是影響個人情緒。
父女倆離開家門後,田歌匆匆收拾一下亂得沒法入眼的家,要不然每晚疲憊不堪地走進家門,看到地板上一層灰塵,玩具東一團、西一堆的亂糟場麵,心情就更加難以舒展。收拾到稍稍順眼一點,換了衣服拎了包就匆匆奔出門,去趕上班的公交車。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小夫妻倆就這樣每早奔向自己的單位,接下來的一天都像插了電源的機器,或是兩枚分別安裝在兩架機器上的零件,電源一開,機器一響,一天裏幾乎找不到停下來的時候,而且誰也不敢輕易偏離自己的位置,不敢邁錯一步路,不能講錯一句話,生怕弄出點閃失,生存就沒了保障。實在沒辦法,物價、房價,各種不斷攀升的消費指數,經常讓人好端端的就生出沮喪,好端端的就陷入煩惱,好端端的就找不到幸福感。每天隨著公交車穿過城市的每條街道,麵對一棟棟聳入雲霄的高樓,田歌時常有種被擠壓成肉餅的感覺,每次加完班拖著疲倦的身體爬回位於7樓的家,雙腿就像灌了鉛,沉得抬不起來。32歲,還算是較年輕的年歲,在國家法定年齡概念裏,也還屬於標準的女青年,莫非這些身體細胞,都紛紛提前老化了?
中午,田歌戴著寬大的墨鏡,穿著從商場以3折價格淘來的小品牌時裝,拎著從外貿店用300元搜羅來的GUCCI手袋,從醫院出來,乘公交車趕去參加一位護士長的婚禮。離開醫院超聲室之前,她跟主任請了個小假,否則,在隻有2個小時的休息時間裏,外出辦事還敢乘公交,是不是有點太不著調了?不過若是打的,一來一回就得二三十塊,原本參加婚禮接受“罰單”已是負擔,若再憑空多出來一筆車費,豈不雪上加霜。
婚禮現場是一家五星酒店的露天草坪。四月的青島,春光明媚,花香陣陣,粉色的櫻花絢爛綻放,大半邊天空雲蒸霞蔚,眾親友分男方和女方兩個巨大陣營。鮮花,美酒,樂隊,笑語歡聲……在裝飾華美的禮台上,一對幸福的新人在一片浪潮般的祝福聲中,也在田歌目不轉睛的注視中,深情凝望、交換婚戒……這一切,無一不是田歌少女時代夢中的情景,然而美麗的夢境卻沒有在自己生活裏上演,倒是這位護士長,出其不意、出人意料地做了回甜蜜的女主角。
新娘子周麗倩披著為她量身訂做的婚紗,如同一朵盛放的百合花。這位新娘不是旁人,她是田歌的女友。說同性伴侶也好,說閨蜜也成,這場友情從田歌參加工作踏入醫院的第一天開始,持續了已有八九年了。兩人的關係屬於那種幾天不聯係就會彼此惦念一下,半夜三更也可以打電話騷擾一下,苦悶之時會想找對方傾訴一下,八九年裏從未有過金錢往來,算得上是精神相互依靠的那類。倘若僅僅是普通同事關係,田歌犯不著犧牲休息時間擠公交車來湊這個熱鬧。來幹什麼?看熱鬧?著實沒什麼好看的,反倒貼時間還要搭禮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