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相思*****************
人心凝,魔心凝,愁雲渙渙兩淚盈。當時雨如晴。
琴共行,影共行,回首悵然歎生平。解語花已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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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我要你給我講故事!”
“?!這————”
小酒館裏,宇文拓避開煙霧繚繞、酒氣衝天的酒客們,獨自在角落裏冥想。
自從到了西方,過去,忽然就變得很遙遠了。
街上的人依舊忙忙碌碌,卻終究不一樣了。
決心自我放逐時安慰自己朝代已變,物是人非,留下一樣是陌生,卻不料遠走他鄉後,驀然發現神州的景物是那樣熟悉,讓人留戀不已。偶偶看見大唐的綾羅綢緞,都忍不住佇足。
離海邊太近的緣故吧?這樣嘈雜紛亂的酒館裏也能聞到大海的氣息。
海仍然浩淼起伏,深碧或蒼藍或淡青,顏色變幻多端,美妙不可言喻。當初奪崆峒印時未曾細細端詳,不免有些遺憾。
取出伏羲琴,宇文拓不著痕跡地歎了口氣。
獨孤寧珂……
“旅人啊,請讓我看看你的琴。”
宇文拓抬頭,迎上一個身著暗色鬥篷的陌生人。寬大的風帽掩住臉,微微露出的皮膚潔白如玉——毫無疑問,是個西域人。聽聲音,應是女子,而且很年輕——非常年輕,不超過二十歲。
“對不起,這琴——不能借。”宇文拓禮貌地回絕。
“那麼,請講講你的故事。”陌生人說。
講故事?這樣的要求似曾相識——
宇文拓竟失神了。
“旅人啊,你的眼睛裏寫滿蒼茫的夜空,閃耀著漫天的星光——你一定有很多故事。請講給我聽。我也將解答你的疑惑。”
宇文拓搖搖頭。“我沒有疑惑。”
“不,你有。”陌生人肯定地說,“你的疑惑如這琴的魂靈,看不見卻如影隨形。”
琴的魂靈?
宇文拓蹙眉。
“你是誰?”
“我?”陌生人坐到宇文拓對麵,“我是一名吟遊詩人,喜歡收集各種各樣的故事。”
並不著急聽,陌生人反而開始自顧自地講了起來:“我出生於一個貴族之家,什麼樣的故事都看過聽過。後來家族沒落,就作了吟遊詩人,四處聽故事講故事。如今見慣悲歡離合,有些厭了。——你是唐人吧?——聽說大唐是個美麗的國家,你卻來到了這裏。我確信你有很多故事,和很多很多疑惑。”
陌生人放下風帽,露出一頭銀亮的卷發——銀色,而非雪白——像最精純的銀,在燭光中熠熠生輝。碧玉色的雙眼深邃銳利,仿佛能洞悉世事。
這無疑是個不同尋常的女子。
“請告訴我,你的疑惑是什麼。”靜靜望著宇文拓異色的眼睛,陌生人用不可置疑的口氣說。
“我——殺了很多人。”猶豫再三,宇文拓黯然道。
“哦?”陌生人質疑,“你不像會為自己利益殺人之人。”
“為天下蒼生。”
“殺了多少?”
“三十六萬。——不,更多……”
“別無他法?”
宇文拓沉重地點頭。
“若他們不死,天下人便都死光?”
“是。”
“包括他們自己?”
“是……”
“所以你選擇殺他們?”
“是。”
“你後悔了?”
“不後悔。”
陌生人失笑——
“那你殺了便殺了,疑惑什麼?”
宇文拓苦笑——果然一個孩子不能理解自己的心情啊……話說回來,這孩子出乎意料地牙尖齒利、有什麼說什麼啊……
陌生人見他不以為然,淡淡歎了口氣。“也是,你背著三十多萬條人命。不過再怎麼難過人也死了,何必折磨自己。”
似乎是有感而發,陌生人又加了一句:“偉大之人往往可憐。”
“說我?”宇文拓問。
“是啊。”
“我可憐?”
“是啊。”陌生人敲敲桌子,尖細的下巴指指宇文拓麵前的水杯,“你在酒館裏隻喝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