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傍晚,她陪著謝稹玉到了棲鳳池旁,依然是那一處樹洞。
今日九月初三。
棲鳳盛會是九月初十,沈無妄將會在臨近九月初十的時候到青陵仙府,若是謝稹玉閉關,那等他閉關結束,沈無妄就應該到了。
謝稹玉彎腰收拾樹洞內,上一回桑慈破鏡後,這裏沒有收拾過,淩亂不堪。
“你真要閉關破鏡?”桑慈盤腿坐在一側被他收拾好的小軟墊上,仰著頭問。
或許出身凡塵,他更喜歡動手做清理這樣的事情,謝稹玉將角落裏的樹葉清掃出來,一邊應了一聲。
就一聲,別的什麼話都沒有。
桑慈可不像他,心思藏著掖著,難猜得很,她直接問:“是因為我問你何時破鏡嗎?”
謝稹玉聞言看她,低聲說:“不是。”
“那是為什麼?”
謝稹玉將東西都收拾好,又鋪上床褥,才聲音平靜道:“越強越好。”
這話無法反駁。
桑慈又說:“棲鳳盛會規定金丹境以下弟子才可參加,你若破鏡這次就參加不了了,除非破鏡再壓境,那這沒必要吧?還有你別使用什麼禁術……謝稹玉你聽我說話沒有!”
正準備出去倒垃圾的謝稹玉:“……沒用禁術,等我一下。”
還不到用禁術的時候。
桑慈氣呼呼地看著謝稹玉出去。
謝稹玉很快又回來,還帶回來些果子,紅紅的,桑慈自然以為這是給她摘的,隨手取了一個一口咬下。
入口酸得她整張臉都皺了起來,忙要吐掉,又看這兒被謝稹玉打掃得一塵不染,一時沒能吐出來。
謝稹玉忙伸手候在她唇旁。
“好酸好澀!”桑慈吐出來後依然滿臉酸得直哆嗦。
謝稹玉忍笑,盡量不讓她發現自己在笑,“這是大師兄讓我摘的,一種釀酒用的果子,我沒讓你吃。”
桑慈聽罷就拿起一顆往他懷裏丟去泄憤,道:“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讓你嚐嚐這味道有多難吃!”
謝稹玉接住那顆果子,慢吞吞低頭收好:“我不吃。”
桑慈嗤笑一聲道:“你說不吃就能不吃,你信不信我……”
謝稹玉一下抬頭看她,幽黑的眼直直看她,在她麵前的樹墩子上坐了下來,就看著她,“信不信你?”
桑慈一下氣勢銳減,手指摳著裙擺上的刺繡。
我都停下來不往下說了,你還問,也太沒眼力見了!
桑慈又羞又惱,可又想到是謝稹玉主動的,便又理直氣壯,她的語氣帶著股狠勁,十分惡劣:“信不信我渡氣把酸味都給你!”
隻有她自己以為的狠勁。
在謝稹玉眼中,她像是被羞惱到的貓,又惱又羞地強行伸出爪子朝人拍來,對他來說卻是沒有絲毫痛意,有的隻有癢意。
有些事起了頭就停不下來。
他避開了目光,忍下亂蕩的心湖,鎮靜道:“信。”
他想起了她偷親過來的一個吻,極輕極快,她若離開得慢一步……
謝稹玉忽然說道:“你押了我第一。”
他轉換話題太快了,桑慈沒反應過來,茫然一瞬,“你說什麼第一?”
謝稹玉重新轉頭看她,又從芥子囊裏取了糖出來自然地伸手給她。
桑慈重生後就沒吃過糖了,也不再製糖。
因為她討厭‘她’拿自己做的糖討好沈無妄,連帶著看到糖就厭煩。
桑慈想板著臉說不要,她現在不愛吃糖了,可看到謝稹玉靜靜看她的眼神馬上就要露出困惑,她又覺得,既然是謝稹玉喂的,也不是不能吃。
她微微彎腰低頭去含糖,心道他可真是個木頭,也不知道把手舉高點,還得她紆尊降貴彎腰低頭才能咬到。
糖是梅子糖,酸酸甜甜的。
剛入嘴,桑慈就想起剛才那顆果子,津液溢出,忙嘬了一下糖才叼走。
太突然了,她的舌尖舔吮過他的指尖,柔軟又濡濕,輕輕劃過,令人麵紅耳赤,令他想到了深夜裏他用這隻手做過什麼。
謝稹玉僵著手指,半天沒有縮回來。
他其實不是想喂糖,他隻是……
桑慈吃糖喜歡咬著吃,嘎吱嘎吱把糖都咬碎,那味道濃烈地在唇齒間散開。
她這會兒已經想起來了,“你說的是我押你是棲鳳盛會魁首一事,那你又要閉關,所以你?”
一千零一塊上品靈石呢!
謝稹玉沒有立刻回話,他動作僵硬地收回手,五根手指卻好像不聽使喚了一樣,怎麼伸展都動不了。
“謝稹玉!”
桑慈發現謝稹玉又走神了,他近日與她在一起時總會走神,不由擔心地問他:“你怎麼了?最近總是心神不寧?”
謝稹玉深呼吸一口氣,平靜地淡聲道:“無事,大約是要破鏡,靈氣不穩。”
桑慈一聽就信了。
想想也是,她破鏡那會兒就一直心神不寧。
上輩子謝稹玉破鏡元嬰應該也就在這一年內,很快。
破鏡元嬰當然比築基要難得多。
謝稹玉已經在解釋了:“近日我在此閉關靜修,穩固靈力,棲鳳盛會爭魁首,結束棲鳳盛會,應該就要破鏡了。”
桑慈點頭,環視了一下四周:“這幾日在這兒?”
進入閉關靜修是不能隨意被打斷的,這兒位置挺好。
謝稹玉點頭,“棲鳳池四周靈氣濃鬱。”
就是青陵弟子,在即將破鏡時,也多會來這兒靜修。
說完這些,謝稹玉不說話了,隻靜靜看著桑慈。
按理說,天色已晚,桑慈該回舍館了,但她有些不想走。
她想留在有謝稹玉的地方。
他們錯失了許多許多時間,如果可以,她總想留在有他的地方。
但是他要靜修。
這會兒他默默看著自己,難道是在催她回舍館吧?
桑慈覺得以謝稹玉的木頭腦子,這極有可能。
果然,她聽到謝稹玉道:“小慈,天色已晚,你……”
桑慈忍不住瞪他一眼,“你這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嗎我就必須得走?”
謝稹玉垂下眸子。
有的。
但他很快又抬眼,聲音很輕:“那你想留在這兒?”
留在這兒就隻能和謝稹玉擠在狹窄的被鋪裏。
他這話問的和直接問她“你要和我一起睡嗎?”有和異?
把桑慈臉都說紅了。
她感覺臉頰都要稍起來了,含羞似惱,瞪著謝稹玉凶道:“誰、誰要跟你一起睡了!我可沒說!你也別亂說話,我們還沒合籍呢!”
十月初七,快了,還有一個月多幾天的時間。
謝稹玉點頭應聲,“那……”
“那什麼那!那我走就是了!”桑慈生怕他又說出什麼讓人羞惱的話趕忙打斷他並站了起來。
明明是個木頭,有時候真令人羞惱。
謝稹玉看著桑慈氣呼呼地走,忙起身跟出去。
但桑慈已經提著燈跳上一朵蓮了,她如今還是喜歡用一朵蓮,按她的理由是,她沒有一把獨屬於自己的本命劍,所以還是一朵蓮更好用,等她去問劍宗選劍了,再禦劍飛不遲。
對此,謝稹玉早已預料到。
此刻她站在一朵蓮上朝後擺了擺手,便如一道彩色的影,消失在昏暗的天色中。
謝稹玉靜靜地在樹洞外朝著她離開的方向看了會兒,這才轉身回樹洞內。
他盤腿趺坐在桑慈坐過的軟墊上,閉眼,單手掐劍訣,以此調動和掌控體內靈力運轉,不斷吞吐周圍靈氣,等靈氣運轉幾個周天後,他就打算進入閉關狀態了。
外麵靜悄悄的,除了偶爾幾聲蟲鳴鳥叫外,沒有其他聲音。
但沒過兩刻鍾,他聽到了外麵有些動靜。
若是其他動靜,他不會管,但是,一朵蓮禦風飛的靈氣流轉的氣息,他十分熟稔。
謝稹玉睜開眼,抬眼朝樹洞外看去。
桑慈懷裏抱著被褥,抬手撩開了古樹上垂掛下來的藤蔓,見他望過來,理直氣壯地將懷中被褥拿給他看,又道:“我回去和小藤交代一聲看家的,順便拿被褥……你那是什麼眼神?我才不和你睡一個被褥!而且我是打算守著你,萬一這兒有什麼獸呢!”
“……我什麼都沒說。”
謝稹玉深邃的眼睛看著她,想笑,又十分好脾氣道。
準確來說,也不是沒一起睡過一張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