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怡玢一直在考慮怎麼幫助項大夫,忽然給一大筆錢也許能讓項大夫一時富裕,但是之後呢?而且今後戰爭不斷,她也不能保證就一直能支持項大夫富貴,與其這樣不如為他做其他發展的打算。沒想到過幾天這個機會就來了。

當時國內各軍閥派係混戰,導致江南大量難民向平城湧來,平城主城之外聚集著大量的難民,這些難民有強健和聰明的尚且能在平城裏找到一些低等工作,領一份微薄的薪水,勉強糊口。

而那些婦女和老弱之流就更慘了,沒有工作能力的老弱病人往往隻能躺在棚戶區漏風的破屋頂之下飽受饑餓和寒冷,慢慢死去。那些婦女大多在找不到工作之後會去各種高低檔的妓-院裏,成為煙花女子。

這時候張少白和周永成等平城大亨組成了災民救濟會,周永成任會長,張少白擔任副會長。他們組織了一次登台表演籌集災款活動,眾多當時戲劇界的名角來免費義演,然而這場表演真正讓人感興趣的還是張少白和周永成這兩位大亨的登台表演,他倆都是老戲票,也都沒有登台過,但是演出當天各方送來的花籃從戲院門口一直排到了街邊,四百多個花籃顯示出了這兩位大亨在平城的能量。當場的場景,不僅一票難求,更是連站票都賣光了,觀眾十分捧場。

李少雍和黃薇甜因為王綬雲和張少白的關係得到了戲票,王綬雲還給了陳怡玢一張,結果晚上吃飯的時候,隔壁的薛太太又派人送來一張,說是請陳小姐去聽戲,這下陳怡玢更是沒有拒絕的理由了。多出來的一張票陳怡玢特意給姆媽送去,等到開戲那天讓人開車去接姆媽,她們幾個女人一起坐成了一排。

姆媽對於能看戲特別開心,她也是聽過這張少白和周永成的名聲的,但她不認識薛仁愛這位周永成的前妻,還跟陳怡玢說:“這位周大亨真是夠糊塗的,好好的正室老婆不要了,跟一個戲子搞在了一起,這後討的小老婆怎麼能比得上一起吃過苦的大老婆跟他一條心?”

陳怡玢餘光掃了一眼坐在旁邊的薛仁愛,隻見薛仁愛臉上平靜,沒等陳怡玢說什麼呢,她就接了一句:“是啊,太糊塗,不過男人啊,到底難過美人關。”

姆媽歎了口氣,可能是想到了陳怡玢和陸雲鶴的婚姻,又得知了陸雲鶴新近成了親,心裏更是著急,想著老二那邊怎麼還沒有才俊給嘉和介紹介紹呢?

嘴上說道:“唉,這做女人太難了。”又說了一句:“可憐他那位前妻,聽說年輕的時候也是一位美人,可惜遇人不淑啊。”

陳怡玢對薛仁愛露出一抹討好的笑容,意思是您老人家別太計較,姆媽不是故意的……結果薛仁愛倒笑了,說:“是,當年是她狗屎糊了眼睛啊。”也是歎了一口氣,又說:“不過也都過去了。”

姆媽這時還沒有聽說來什麼,說:“這麼大的年紀,也不知道她離婚之後會過什麼樣的生活,真是可憐啊。”

薛仁愛倒是對姆媽這樣絮絮叨叨不諳世事的老婦人還是覺得頗為親切,她以前接觸過的女人中,大部分都有許多心眼的,那些想爬進周家大門的小婦不算,她需要交際的女人裏,大家閨秀出身的夫人對她的出身和周永成的身份不屑,外國巡捕的夫人們,她們語言交流又有點費勁,而周永成那幫兄弟的媳婦倒是常陪著她逗笑,但是她們跟她的那種距離感是抹不掉的。

所以此刻她以現在這樣一個簡單純粹的失婚婦人的身份認識的朋友倒也幹脆利落了許多,聽著姆媽在旁邊絮叨,她反倒覺得親切,而且倆人年紀相當又都愛聽戲,聊起來還頗有共同語言,因為本質上來說,薛仁愛也是沒有什麼知識文化的,這些年能為周永成出謀劃策也在於她本人的機智果敢,雖然富貴之後倒是心血來潮學習過認字,但也僅限於此了。

薛仁愛今天本是不想來的,畢竟才剛跟周永成離婚沒有多久,當時搬離周公館的時候就覺得自己應該會孤老了卻殘生的,但是這段時間以來,阿光他們三個娃娃經常童言童語的玩鬧和親近,讓她覺得心境平和了許多,畢竟這些年有多少的感情也都被周永成不斷睡了的女人們給打散了,她所維持的不過是一點臉麵而已了,可是周永成卻連最後的體麵也不給她了,那就是一拍兩散。

她心裏也是不甘心,可是再不甘心能怎樣呢?生活還要繼續,當年她在妓-院裏伺候人的時候她都沒有對生活絕望,到了這個時候,她又有什麼絕望的呢?生活總是有起有落,誰也說不好被哪個跌落給摔倒了,能爬起來的才能活得更好。

張少白親自來送票的時候還跟薛仁愛說:“希望您能賞臉,這也是周大哥的意思,希望您不要記恨他,他也希望您能好好生活。”

薛仁愛想了想,還是決定答應出席,所以今天出席的時候她還特意穿了一身深藍色的旗袍,保養得宜的她看起來四十多歲的樣子,身材保持得很好,穿上旗袍從背後來看,仍舊是腰肢如細柳,她說話柔聲細語,自有一種江南女子的吳儂軟語的調子,很是讓人覺得舒服。

她跟姆媽雖然才見麵沒多一會兒,但是倆人已經嘮得很熱乎了,尤其是知道姆媽也信佛,並且還愛去佛堂和廟會拜一拜什麼的,倆人更是談得十分熱絡了,完全把陳怡玢和黃薇甜給撇一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