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心迎上呂後的目光,抬起胳膊握住她溫厚的雙手,站起身來,道:“娘娘,奴婢不嫁。”
“傻丫頭,”呂後笑著在她手背上拍了一下“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自古使然的道理,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早就已經為人母了!”
丹心含淚看向呂後,堅定地說:“當年,奴婢父母遭秦軍屠殺,奴婢也險些被捉拿殉葬,若不是娘娘相救,奴婢這條命早就沒了,從那一刻起,奴婢就發誓,此生生是娘娘的人,死是娘娘的鬼,願終生不嫁,侍奉娘娘左右。”
呂後看著她滿眼淚光,哀懇執拗的樣子,無奈的搖了搖頭:“好吧,那就隨你,等有了合適的再說。”
一陣冷風透窗而入,吹得案前燭光搖曳,呂後看向門外喃喃道:“不知這會兒太子睡下了嗎?”
“奴婢剛剛看起了風,去給太子宮添碳,見太子正在案邊讀書,尚未就寢。”丹心見燈蕊短了,道“奴婢去給娘娘換一盞燈。”
“不必了,”呂後拿起銅燈,攔下了要跟隨的丹心,獨自向門外走去。
劉盈正伏在書案前聚精會神地看著一卷竹簡,連有人推門而入的聲音都沒有聽到,直到耳邊響起母親溫柔的聲音:“盈兒,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啊。”
劉盈抬起頭來,看見呂後正慈愛的注視著自己,昏黃的燈光在她臉上一閃一閃,如同蕩漾著瀲灩的波瀾,幾縷散下的鬢絲鬆鬆的垂在肩上,讓他不由得回憶起小時的日子。
那些年雖然顛沛流離,但是每到夜晚,母親就會把自己和姐姐抱在懷裏,在床頭點上一盞油燈,給他們講古代的故事,在搖曳的燈光下,母親的臉倍顯溫柔,似乎能溶化所有的疲倦,就像現在這樣,可是,不知從何時開始,那種親切柔和表情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種種莫名的煩惱與憂慮。
“兒臣在看白天太傅教的功課。”劉盈回過神來,笑著答道。
“噢,叔太傅今天都講了些什麼啊?”呂後撫摸著劉盈的頭問道。
“今天本來該講論語,不過兒臣偶然間看到一本書,覺得很有意思,便請先生講解了一番。”
“是什麼書,讓母後也看看。”呂後邊說,邊拿起案上的書簡,瀏覽起來。
“是說古時候有個人叫列子,他心胸豁達,不求名利,清心修道,最終修成了禦風之術,能騰雲踏霧而行,常在春天乘風以遊八荒,所到之處枯木逢春,生機重現,飄然飛行,逍遙自在,輕鬆自得,真是讓人羨慕啊,母後,你說真有這麼奇妙的法術嗎?”
劉盈說著,興致勃勃地看向呂後,呂後並沒有回答,而是緩緩地把書冊卷起,放到了案邊,含笑看著他問:“那麼叔太傅是怎麼說的?”
劉盈好像有些掃興似的,癟了癟嘴說:“太傅說,這不過是古人向往的一種意境,在現實中是不可能實現的,還說為君者應以家國天下計,多讀孔孟之理,學治國之道,此種貴虛尚玄之說偶爾一覽,徒增趣味還可,卻不能多讀,否則容易移情易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