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碼……他對這個婚姻還算忠實。」像他人長得好又有錢,多得是女人想巴上他,可他從不曾傳過花邊新聞,這時她才知道爸爸的用心良苦。
「對婚姻忠實?!」羅怡靜的雙眉挑得老高,連聲音都揚高好幾度。「呐!你這女人就是好欺負是吧!你搞清楚,忠於婚姻跟忠於你是不同的意義,你到底懂不懂?!」難怪被靳仲騏給壓得死死的,半點翻身的餘地都沒有!
「這……有什麽不同?」同樣是忠實,她不懂有什麽差別。
羅怡靜大翻白眼。「當然不同!忠於婚姻是忠於他的妻子,但他的妻子不一定是你啊!換作任何女人是他的妻子,他還是一樣忠實;但忠於你就不同了,忠於你,是忠於你這個個體、這個人,除了你之外,別的女人他都看不上眼,你說,這不是差了十萬八千裏?」連這點小細節都不會計較,真是個笨女人!
薊芷薔傻呼呼地聽著羅怡靜的長篇大論,在聽完最後一個字後,愴然之情油然而生。「其實……他心裏一直都有個人,所以,無所謂了……」
「心裏有個人?」羅怡靜可高興了,終於切中主題。「你是說辛妮嗎?」
「你……」薊芷薔先是驚訝,隨之而來的便是頹喪;連怡靜都知道了,果然不是她胡亂猜測。
「拜托!她都羅敷有夫了,你嘛幫幫忙!」羅怡靜突地猛力一拍桌子,水杯差點沒從桌上跳起來,晃了兩下濺出兩滴水。「當初她不就因為那個男人才跟靳仲騏解除婚約的嘛,何況現在她老公都快到台灣來了,她不會舊鞋重穿的啦!」
解除婚約?原來他們曾經是未婚夫妻……難怪他會這般恨她了。薊芷薔閉了閉眼,把羅怡靜後來的輔助說明全省略了。
「別再說了,我不想再談他們的事。」她招來服務生,收走滿盤狼藉。
「好,我可以不說,但你跟他是夫妻,是要長長久久走一輩子的夫妻,有什麽話別擱在心裏頭,好歹給他個解釋的機會。」羅怡靜待服務生走後說道。
長長久久走一輩子?薊芷薔扯開一抹笑,無限淒苦。
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勇氣跟他繼續走下去。在父親死後,他的未婚妻又重現他身邊的時候,所有的事都變得不再確定了;她找不到支撐自己的重心,找不到心頭依據的灣口,她甚至不知怎麽麵對明天的太陽……
一切,就等爸的後事辦完,再說。
◎◎◎◎
素白的布幕飛揚,像她飄忽不定的心。
告別式的會場莊嚴肅穆,滿牆挽聯、滿室黃菊,莊重的哀樂在會場裏回蕩,曲曲扣人、動人鼻酸。
凝著父親滿是笑意的遺照,薊芷薔哭不出來,心,卻是血流不止、無限傷痛。
這是她能為父親做的最後一件事,她要笑著送他上天堂,不能再讓他為自己擔心。
羅怡靜和丁培允一早就出現在會場看頭看尾,雖然殯葬公司的服務周全,但他們還是不甚放心地到處查看,深怕遺漏了一丁點細節,造成任何遺憾。
「芷薔,你老公呢?」羅怡靜看到餘敏秀穿梭會場,卻偏偏看不到那個當人家女婿的家夥出現,怎不令人心急?
「他說有個合約要簽。」薊芷薔莫名地看了她一眼。「怎麽,你老公不是跟他在一起的嗎?」那兩個男人幾乎形影不離。
「對喉!」羅怡靜睜大眼,猛地拍了下額頭。「瞧我這記性!真傷腦筋……」
她嘀嘀咕咕、滿肚子牢騷地走開。
薊芷薔斂去笑意,轉身再看父親一眼。
爸,你安息吧!
許多薊誌昌的昔日好友、員工陸陸續續進入會場,時辰一到,告別式開始,家屬就定位,卻遲遲看不到靳仲騏的人影。
羅怡靜在一旁急得汗流滿麵,儼然以喪家自居,而薊芷薔隻是安靜地跪坐在靈堂旁,麵無表情。
就在司儀站上定位,緩緩以幽揚的嗓音傳頌喪家的生前事跡,驀然會場入口一陣騷動;薊芷薔抬頭看向人口,不期然地,映入眼瞳的景象幾乎將她擊倒!
隻見靳仲騏全身墨黑走入靈堂,緊挨著他身邊的,是全身素白的辛妮,看起來像聯袂參加葬禮的金童玉女。
薊芷薔跪坐的身影晃了下,羅怡靜下意識地伸手扶住她搖晃的身軀,臉上滿是擔憂。
薊芷薔看不清隨後進入的詹克勤和另一個陌生男子,全副心神全集中在靳仲騏和辛妮身上,怎麽也移不開蓄滿水氣的眼。
他非得挑在這個時刻跟她過不去嗎?難道他不知道自己的身分是喪者的女婿?
他這樣帶著以前的舊情人一同出現在丈人的葬禮上,到底算什麽意思?
難道就因他恨她,所以故意讓別人看笑話,讓爸爸走得不安心嗎?!
移開眼,揪緊的拳頭按緊胸口,原已蒼白的臉血色盡失。
夠了,她能承受的也隻有這麽多了,再多,怕是心力交瘁也無力挽回——
她木然地參與全程葬禮,麻木地向親朋好友鞠躬、答謝,讓她的腰骨酸麻得幾乎無法挺直,但她一點都不在乎;結束告別式之後,目送父親的遺骸推入火葬場,再出現已成一堆白骨。
將父親的遺骸挾進骨灰甕裏,見工作人員熟練地裝整完畢,她捧著白瓷的甕,眼淚止不住奔流。
分不清一直陪在她身側的人是誰,她隻是低著頭,傷心、哭泣,除此之外,她什麽都記不得、看不見,除了手裏的瓷甕,她什麽都沒有了……
這世上,她再也沒有任何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