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姑娘……”
“大總管,怎麼了?看您很不開心呐。”
東方甫點點頭,滿臉苦相:“少主聽不進我的話,始終不把事情當一回事。唉,昨兒個咱們陽穀在江南東路的貨被劫了。”
戚小月立刻想起:“被劫?和不久前洋渠那線同樣?”
“姑娘當真反應快、記性好。”說的是讚人話,老眉卻是緊擰。
“大總管別掛心,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會向東方……呃,少主說說看的。”幹笑地安慰著,她說的是“如果”。
“先謝姑娘了。”他終於微微笑了,“少主剛議完事,一個人在廳裏頭,姑娘有事找少主?”
“沒什麼,私事、私事。”說完,戚小月連忙補充道,“當然,我記得大總管這件重要事兒。”
東方甫頷首帶笑:“進去吧,我不耽擱你了。”
戚小月別了東方甫後,便往廳裏去,才進門便看見東方日刹雙眼閉合,雙手揉按額角,似乎十分疲累。
呃,這是不是意味著現下並非談事情的好時機?
這一躊躇,原先的意誌驀地軟了、化了。戚小月輕手輕腳地轉過身去,動作極其慢、慢、慢,想在沒被他發現前——溜呀!
“有什麼事?”
渾沉的聲音陡地自背後響起,嚇得她差點驚呼出口,氣兒猛然哽在上胸,原本微弓的身子霍地一堅。
“你會來,肯定是找我有事。”
戚小月撫了撫胸口,徐徐吐了長氣,這才緊急湊個笑臉,回身與他相對:“好幾天沒見著少主,總覺得於心不安呐!”
“你會於心不安?”他淡淡地問,目光卻是明銳。
“當然當然。”她點頭如搗蒜。隻是……於心不安的是失了禮數,她可從未覺得那天有哪句話說錯了,“我是來跟少主請罪的。”
“不必了。”
“少主真是心胸寬闊,不會跟下人計較,難怪陽穀事業有成、六畜興旺……”嘰哩咕嚕一串話,戚小月說得臉不紅、氣不端,就當自個兒是為東方日刹提前寫墓誌銘,嘿嘿,總不好在墓誌銘裏說死人的壞話嘛!?
豈料,東方日刹卻是毫不買賬,沉凝了臉,冷聲截斷:“你不是陽穀的下人,我不是你的少主。”
他的反應,害她差點咬到舌頭。
頓了頓,東方日刹繼續道:“有什麼想要的,盡管說,能力範圍內我一定幫你達成。”
這下子,她精心準備的好情緒霎時崩解,怒潮開始節節上升,眼看又將抑不住了。戚小月大口大口地拚命吸氣,就是希望別讓局麵再次難堪。
瞧她的模樣,東方日刹隻道是她狀況有異,連忙起前,關心地問:“怎麼了,哪兒不舒服麼?”
她用力點頭,幾乎要把腦袋從頸上甩落。
“我瞧瞧。”他皺緊了眉,伸手欲搭她的腕。
戚小月立刻將雙手收在背後,“不舒服的,是心裏。”
東方日刹登時停了動作,直直看她。
“你這樣說,我聽了很不舒服。”戚小月表情凝肅起來,認真地解釋,“有什麼想要的,我自己爭取就行了。你這麼說,太看重自己,也太看輕了我。”
神容一斂,他道:“有些事,我替你完成,既快又容易。”
“這不就是了——”柳眉一擰,換她說,“你是陽穀少主,很多事在你眼裏都是簡單輕鬆,我隻是個孤零零的窮酸女,很多事就是遠在天邊的奢求。”
“我不是這個意思。”又來了!她總有法子誤解他的意、挑惹他的氣。
“可在我看來,就是這個意思嘛!”糟糕了!他又讓她的笑容從甜美變猙獰。
場麵再度陷入對峙——
今兒個不是來吵架的,戚小月反複這麼告訴自己,麵對東方日刹時,終於稍稍熄下火苗。她沒忘記前來尋他的初衷,小心翼翼地問:“東方日刹呀,咱們打個商量如何?”
“嗯?”劍眉微皺。
戚小月努力擠出笑花一朵:“我知道五十兩是筆很大的數目,或許要在陽穀工作一輩子,我才還得起這個錢,可是……”她吞了吞口水,“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夠離開這裏,帶著我的玉離開這裏。”
兩手緊緊箍住她的上臂,寒鐵般的神情掠過一絲倉皇:“不!無論如何,我不會讓你離開!”
這樣的他,總教她不明白。
戚小月怔怔望著近在咫尺的東方日刹,不由自主地想到她在阿爹墳前昏厥前的最後一眼,就是盈滿這樣的他;他看她的眼神,好似她是這世間獨一無二的。絕不容失去的陽光……
“東方日刹,你搞得我不知該怎麼做才好。”眸子莫名地泛了酸,戚小月細巧的五官全皺在一塊兒。
慘淡的笑,瞬間掠過俊容就失了蹤,東方日刹深深注視著她:“我希望你能夠留下來。”
“可是……”她輕歎口氣,刻意讓嗓音聽來還算利落,“我總覺得,你看的並不是我,而是另一個人,那個在你心中認為是戚小月的人。”
戚小月的話,讓他震僵當場。
而她,也是無言。
當自己口中吐出這樣的話,再去回想東方日刹和她之間所有相處的點滴,戚小月驀地有了這樣的思觸,即使雪頰有淺笑晃漾,她還是禁不住酸酸楚楚的感覺在胸臆間泛濫開來,或許是動容,或許是羨慕——
東方日刹對他心目中的“那個戚小月”,應該有很深、很深、很深的感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