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怔想得出神,全沒發覺窗榻外有雙深摯眸眼,凝瞅著,未曾稍移……
她……人呢?
出了冷霜的房間,東方日刹隨即轉步去找戚小月,沒想到,應該有她在的房室卻是一片空蕩蕩。
這會兒,她又跑哪兒去了?
東方日刹無暇多想,立刻在客棧裏四處急尋,最後是在天井一角發現了她——
“臭王八!臭雞蛋!早知道,我自己去救美人,才不讓你當英雄咧!”戚小月蹲著,正對剛在地麵畫成的“東方日刹”恨恨迭聲罵,順手拿了塊石頭就往“他”身上砸去,可明明氣極,卻在最後關頭硬是轉了向,敲在“他”的旁側。
一下、兩下、三下……她叩叩叩地使勁猛敲!
說氣他麼,其實更惱自己——她不想這麼耿耿於懷、不想變成小鼻子小眼睛的戚小月、更不想把自己陷在抽不了身的泥淖裏。
酸澀如軟霧,騰上了眼,隨即凝成水淚,舉在半空的手,失了力,緩緩落垂。
東方日刹靜立在她身後,不知該怎麼麵對她,怎麼將連自己都摸不清、想不透的情緒告訴她……
亂了,慌了,真的迷惘了。
當此時,卻聽得戚小月一聲輕呼——
“不行!與其在這裏跟自己慪氣,還是找他說清楚去!”遽然起身,她迅速揩去淚痕,腰杆挺得直直的。
霍地回首,乍見孤佇蒼茫月色下的一介人影,戚小月發覺眼眶沒來由地又泛起濕潤,原先欲訴的字句全噎在喉間,吐不出也咽不下。
就這樣,兩人無言相對許久,誰都不曉得該如何開啟溝通。
“喂,你說話啊!”悶聲丟了話,先沉不住氣的是戚小月。
“要說什麼?”東方日刹低調地把問題丟了回來。
“我怎麼知道。”再丟過去。
“你不知道我怎麼知道。”又還給她。
“你……”戚小月忍不住了,噘嘴嗔了句,“你不會道歉呐?笨!”
“抱歉,剛剛是我……”
東方日刹話還沒說完,懷裏就撲進了一副柔軟身軀。
她是真忍不住了,環抱著他的雙臂收得緊,徑自叨叨控訴了起來,“都是你!害我變得很討人厭,動不動就哭、動不動就鬧脾氣,以前……以前從不是這樣的。都是你害的啦!”
輕擁著她,東方日刹的神情摻雜揉合了溫柔、憐惜與歉疚。
“你不是鬧脾氣,更沒討人厭,會掉眼淚也很好。”聲嗓沉沉,他的字字句句從肺腑而來,“不好的是我,是我惹你生氣、害你傷心。”
“對!不好的是你、是你……”戚小月埋首在他胸前,抽抽搐搭地哭了起來,一發不可收拾。
東方日刹始終保持靜默,直到她的哭聲漸歇,才逸了絲歎息緩緩說道:“我從未想過要當救美英雄,冷姑娘是生得好,但我可沒被美色迷住了眼,隻是……”
“隻是什麼?”戚小月抬起了臉,不解地問。
東方日刹微微沉吟:“冷姑娘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好像早該識得的。”
聞言,戚小月立刻從他懷中跳開,圓睜了眼,指著他的鼻子哇哇叫:“天呐!她不會又是你以前碰過的什麼人吧?”
他還沒回答,一個念頭急雷似的打過她的腦際,戚小月驚得立刻拔高了聲量:“難不成,她就是那個正主兒?就是你錯認我是她的那個正主兒?”
她可比任何人都明白,明白東方日刹對那位正主兒的……感情……
倒是東方日刹笑了:“我確定以前沒見過冷姑娘。”
“真的?可我覺得,你的記性不是很好哎!”她擺明懷疑。
“我很確定沒見過她,她不是你說的什麼正主兒。”他堅定保證。
“呼……那就好!那就好!”戚小月大大籲了口氣,隨即又覺得不對,“那你怎麼會說好像早該識得?”
“我也不明白。”
瞧他濃眉微擰的困惑樣兒,想來並沒騙她,他和冷霜應該是素昧平生;既是如此,戚小月亦向他坦訴心事,“我先前難過是因為你明明不常生氣,今兒個竟為個陌生人對我惡聲惡氣的,我、我……”
“吃醋”兩個字,她是怎麼也說不出,銜留在口裏,酸得雪頰一片嫣紅。
“惡聲惡氣,並非惡意。”她嬌甜的模樣,勾得他情思晃漾,不禁淡淡笑道,“或許咱們在一塊兒久了,受你熏陶,情緒藏不住了。”
“嗯哼,真是這樣就好了。”戚小月被他的話逗出了笑,覷睨了他一眼,繼續說,“也對啦!至少,現在用幾滴眼淚就能騙你說些心底話了。”
“是幾滴眼淚麼?”東方日刹忍不住打趣。
戚小月朝他吐了吐粉舌,扮了鬼臉。
不費一語,東方日利隻是握住她的手,拉她回到剛剛的角落,要她一同蹲下。然後拾起石頭,再畫了個人形,就在“東方日刹”的身邊。
“你知道這人是誰麼?”他問。
“當然是我。”她答。
“你剛剛漏畫了,我替你補上。”伸指在她鼻尖點了下,難得語氣如此輕快。
“我不是漏畫。”戚小月表示抗議,“剛才,我是畫人來出氣的。要畫,當然隻畫該打的人!”
“東方日刹再可惡、再該打,他的身邊不能少了戚小月。別再忘了!”字才落定,東方日刹隨即俯首,便要烙吻丹朱。
戚小月動作迅速,右手立刻捂住他的嘴:“等等!現在不行!”
濃眉懷疑地挑起,花好月好人好心情好,為什麼不能……
“起來起來!”左手抓了他的時,兩人同時站直身子,這會兒,她才鬆開了罩在他嘴邊的右手,“好了,可以繼續了。”
“嗯?”
見東方日刹一頭霧水、顯然缺少慧根的樣子,戚小月長長歎了口氣,無奈地將雙臂環上他的頸項——
“噯,你不覺得上回在澔江邊那樣蹲著親嘴兒,很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