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點頭,還是點頭。戚小月嘴兒上沒應,其實是興了更多的問,但這些是難向大總管開口相詢的了。
見戚小月頻頻頷首,東方甫滿意地笑了:“姑娘,你真是少主的福星。”
“那是冷霜,不是我啦!”她答得飛快,因為……尷尬呐!
冷霜未答話,僅勾了勾唇角,神色清淡如水,連先前會泛露的少女羞意,現刻都覓不到蹤了。
對新客的反應,東方甫並不在意:“兩位姑娘,待會兒洗塵宴上再敘了。”
“大總管您忙,慢走呐!”
“慢走。”
暮色沉沉,西風卷起秋涼意,冷霜環著自己的雙臂,不自覺地輕輕摩娑,或許是剛剛聽到的那番話,讓她覺得——寒透骨了……
☆☆☆
夜是深了,戚小月獨自對著燈盞,一手撐在頰邊,兀自坐在桌前,就是睡不著覺。
輕歎口氣,她沒想到回到陽穀後,竟會覺得如此不習慣。她很清楚是哪兒不對勁,但狀況明明跟先前在陽穀時一模一樣,所以真正變的,是她……
伸指沾了沾杯中冷茶,然後,在木桌上勾畫了起來。
幾道水漬,迤邐成一個人的臉,線條簡單得無法辨識他的身份;隻有她知道,那是東方日刹。
“回到陽穀,你覺得開心麼?”
燭光點點,映得“東方日刹”閃閃發燦,卻沒有任何聲音回應。
“我不大開心,唔……應該說沒那麼開心啦……”戚小月跟“他”說起話來,搭著心弦的聲線低低撥成了黯聲,“真正想說的話,說不出口;真正想對話的人,見不著麵。這樣,居然還能跟人說上整天的話,我很厲害吧……”
稍頓,她長長地籲了口氣兒:“可是,很累,真的很累。”
“怪了!既然累,沒道理睡不著覺啊!”身子倏地坐直,她輕呼,“那我坐在這兒幹麼?”
“東方日刹”還是隻發燦,不出聲。
“好吧,就當你回了陽穀很開心,所以呢,會有個大大的笑容。”她邊說,邊用沾了茶水的指尖添了幾筆,於是“東方日刹”有了表情。
“唔……搞不好不是這樣,你會……”吊高了眼珠子,戚小月憑空想象,“很生氣!因為你發現不在穀裏的時候,有人偷懶。”
隨之,她又畫了第二個東方日刹,但表情很凶惡、很猙獰。
“或許都不是,你會……你會很難過,因為……”
就這樣,一張圓桌上有好多個“東方日刹”,每個“東方日利”都有不同的表情,而且每種表情都有各自的原因!
正當戚小月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時,驀地靈光一閃,驚喊出了聲:“哎呀,我忘了!現在畫不下了,怎麼辦?”
曾經,他對她這麼說——“東方日刹再可惡、再該打,他的身邊不能少了戚小月。”
圓桌就這麼大,畫不下戚小月了。
畫不下自己,又不想拭去幾個“他”換取空間,那該怎麼辦?
正當戚小月雙眼瞠瞪著一桌的“東方日刹”時,冷霜的聲音從窗外鑽進了耳,更奇怪的是,除了她,還有別人——
“不,我不走!”
“你不走,我也會綁你走。”
“你憑什麼幹預我的行動?”
“你不能嫁給東方日刹。”
“我嫁給誰是我的事,你別插手。”
“你想嫁天下任何一個男人,我都不會插手,惟獨東方日刹。”
戚小月知道偷聽是很小人的事,但……聽到東方日刹的名字咧……
啊——算了!
既然她的名字裏有個“小”字,那麼,就當一次鼻小、眼小、肚量小的小人,應該不會太過分吧?!
“我不想再跟你說了!”冷霜斷然轉身,神情哀沉,“食言的人,是你冷青冥。你答應過,無論我嫁給誰,你都不會插手。憑什麼東方大哥是例外?”
“他是東方日刹,陽穀的少主。”冷青冥繃緊了下額線條。雖然,這不是他插手的真正原因,但至少是能同外人說的理由。
“那又如何?我……我跟東方家無冤無價,嫁給他有什麼關係,更何況東方大哥已經答應了。”
冷青冥攢緊了眉,一把抓住她的肘:“走!先走了再說!”
“不,我不要跟你走。”冷霜輕呼。
戚小月再忍不住了,從暗處跳了出來:“喂喂喂!你闖進來綁人,不覺得自己太囂張了嗎?”
她識得他,他是冷霜的哥哥。
冷青冥瞅了她一眼,眼神銳利但不帶凶意。
可是,戚小月見他沒有放人的意思,還是不肯罷休:“哼!你以為做哥哥的就了不起麼?比冷霜早一點出世而已,憑這點就想強迫妹子?!容我提醒你一句——早出世,就早投胎;像你這樣的壞哥哥,八成會提早投胎見閻王!”
“我要帶她走,誰也留不住。”冷青冥輕描淡寫地撂了話。
“冷霜不想走,誰也別想帶她走。”戚小月昂起下頦兒,朗聲嗆了回去。哼,他以為天下隻有他會放狠話嗎?
冷青冥低眼,一個側瞥:“想留她,你先留命。”
“命”字甫落,冷青冥身形迅移,雙指準厲地往戚小月喉間扣去。就在即將觸到的瞬間,有人攔下了——
“想留她的命,先留你的命。”
是他,東方日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