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婚姻的裂紋(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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湧晨和紙嫣其實並不像人們從表麵上看到的那麼甜蜜和諧,這種不和諧從新婚之夜就開始了。

那天客人走時,時間已是深夜。湧晨和紙嫣手拉手把客人們一直送到樓下,還吩咐幾個小夥子分別去送那幾個家住得遠的女人。紙嫣給每個人分組配對的時候,實際上是用了一番心思的,不是隨便叫誰送誰的。出租車一輛接一輛地開過來,把客人們都運走了,惟獨剩下老麥一個,孤零零地站在路燈的黑影裏,他謝過他們小兩口之後,一個人往回走。“我住得近,走著回去就可以了。”末了他又回過頭來補了句:“我走了啊。”

大概是因為喝多了酒的原故,老麥走起路來竟有些不穩。紙嫣不放心地間湧晨:“你那個朋友他沒事吧?”

“沒事,他能喝著呢,這點酒算什麼。”

湧晨和紙嫣送走最後一位客人,兩人在心裏都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雖然都是鬆氣,卻是各有各的原因,紙嫣想總算沒出什麼亂子,在客人麵前爭足了麵子。像紙嫣這樣一個不言不語的平常女孩,嫁的竟是一位醫學博士,這不管怎麼說在紙嫣他們單位也算得上一宗新聞了。

博士再不值錢總歸也是博士,女人都是虛榮的動物。

紙嫣暗想這回在單位小姐妹麵前總算把她們給擺平了。她們結婚有坐凱迪拉克的,有擺大酒席的,可有嫁博士的麼?這樣想著越發拉緊了湧晨的手,好像生怕他忽然之間會跑掉似的。湧晨鬆氣的原因卻與她不同。湧晨想該應付的總算都應付過去了,從今往後便可以安安靜靜過日子了。他的事業心很重,他之所以不找像阿瑟那樣的女人做妻子,完全是為了省心。一個男人一輩子有多長啊,而他光讀書就幾乎讀去了一半,現在終於可以振作起來大幹一場了。這樣想著他便伸展胳臂作了兩個長長的深呼吸。

2

夜空裏飄著一股苦菊花的味道。

兩人手拉手沿著夜晚清靜的街道往回走。苦菊花的味道來自於路邊上大大小小的花壇,每逢國慶北京大街小巷都要擺滿花壇,紅的白的黃的紫的,高高低低,錯落有致。有的還擺成各種圖案或者字形,顏色搭配得非常好看。那是姹紫嫣紅的一次盛宴,這盛宴是四季中的頂點,盛大的繁華過後,便是萬木凋零的時節了。

幾回到家,紙嫣一聲不吭忙著收拾碗筷。湧晨坐在椅子上抽煙。酒勁忽然一陣陣地往上頂,頂得他頭腦發漲。蒙朧中他看到紙嫣苗條的影子在屋裏晃來晃去,便很想走過去抱她的腰。她一直在房間裏忙來忙去。她讓他先去洗澡。他就去洗澡。她讓他先上床。他就先上床。他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豎著耳朵來聽她在廚房裏的動靜。她洗碗衝水的聲音嘩啦啦地刺激著他的心,他簡直有些躍躍欲試了。他的手在被子裏麵上上下下地動作著,整個人像上緊了發條的一隻鍾。他閉上眼睛眼前幻化出一些與阿瑟在一起時的情景。那些場景竟比真的發生時還要清晰。

好容易等到紙嫣上床,湧晨正欲碰她,卻聽紙嫣道:“今天不行,忙了一天,都快累散架了。”說罷翻身睡去。

湧晨平躺在黑暗裏想到,結婚到底有什麼意思呢?

3

這種不協調在湧晨和紙嫣的婚姻中埋下了很大的一個伏筆,使得他倆之間的千錯萬錯實際上都可以歸結為一個錯。

前麵說過了,紙嫣是個潔身自好的好女孩,紙嫣當初想嫁給的,隻不過是那個作為博士的湧晨,在同事麵前父母麵前都好有個交待。至於她內心的欲望還完全沒被開發出來,她想反正嫁誰都是嫁還不如嫁個好點的呢,有上進心有前途的男人,就像湧晨這樣的男人。她心裏明白,如果湧晨一心撲在事業上,遲早是會做出一些成就來的。一想到這個紙嫣心裏便感到有些寄托,他與她做愛,他花樣百出地擺弄她,她都當做是應該的,和洗碗做飯一樣歸結為做妻子的應該的一部分,但她似乎對幹那些雜事比上床更有興趣。

幹雜事是懷著自豪感光明磊落去幹的,而與丈夫做愛卻總有些鬼鬼祟祟的味道,紙嫣幹淨慣了,身子清清白白,幹什麼都覺得髒。男人的手是髒的,男人的體液也是髒的,反正感覺上總不那麼清爽,不如什麼都不做來得幹淨些。因此她從來不肯在大白天拉上窗簾與湧晨做愛,仿佛那麼幹是不道德的似的。在夜晚幹那事她也顯得分外忸怩,結婚很長一段時間了,湧晨竟從未見過紙嫣的裸體。她不肯開燈幹那事。有回他忽然把台燈拉開了,她竟捂著胸口罵他是流氓。嚇得他直說對不起,從此再也不敢當“流氓”了。

湧晨覺得平淡的生活中缺少一些刺激,於是他變著法地想逗紙嫣高興。他一直想買一副耳環送給紙嫣,省得她那已經穿好的耳朵眼總那麼閑著。他常趁妻子熟睡的時候觀察她的耳朵,這種情況常常是在深夜二點以後發生的。湧晨有夜裏讀書的習慣,而妻子卻習慣於早睡早起,她的生物鍾甚至比時鍾還要準,時辰一到她就要睡覺了。自從結婚以後,紙嫣大部分的晚上是坐在電視機前的沙發上一言不發地度過的。她看電視很少挑剔電視節目如何,連續劇她看,河北梆子她也看,那些咿咿呀呀的唱腔回蕩在空曠的客廳裏,湧晨的書房門縫裏斜透出一縷光亮,他們度過了無數個這樣的兩軍對峙的夜晚,生命在這樣的夜晚便顯得漫長而又多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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