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邊的男人穿梭其間,他的撫摸像酒一樣迷人——沒有女人能逃出這樣一個故事。
3
我的寫作變得心不在焉起來。我常常整夜整夜吸煙,而寫不出一個滿意的字來。我變得焦灼不安,被他撫摸過的頭發在空氣中泛著飄柔洗發水清涼的味道。他睡過的枕套大而蒼白,在夜裏無端地空著,像一種期待,又像一種無奈。
香衣人是那種在日常生活中要學會把自已變成隱形人的女人。節日的焰火,不屬於她,廚房的煙火,也不屬於她。
在這部書稿的寫作過程中,我逐漸理解了“情人”這種角色,我有些弄假成真了,有的時候,我什麼也不做,花兩個小時時間呆在浴室裏,直到浴室的雕花玻璃門被一個滿身寒氣的男人輕輕推開。我赤裸著看見雪,有幾片還沒來得及融化的六棱形雪花很薄地站在他肩頭,看上去楚楚可憐,就像那三個相互重疊的女人。
他站在很重的霧氣中抱住我的身體,讓我感覺冷。他細密的吻如水氣般覆蓋了我和我的頭發,我在他懷裏抖得很厲害。我們沒有明天,隻有現在,我知道當我的故事寫完了,我的故事也就完了。
我要他抱緊我。他的手一直沿著我的身體走,並在我的身上一點點地變曖變熱,他的外套和圍巾都被熱水弄濕了,弄得一塌糊塗,我們誰也顧不上騰出手來去關一下熱水龍頭,就任它那樣嘩啦啦地流著。
我離不開他的手和他的人,然而,他卻不是我的。
4
十二樓公寓裏總是空空蕩蕩,鍵盤打字的嘀噠聲日夜回蕩在這套房子的每一個角落。放置在桌角的淺灰色的稿紙一天比一天多起來,到小說的後半部分,我由喝咖啡改為喝茶,有時還喝一點酒。
我喝一種很濃的苦酒,我沒有辦法控製自己,時常處於迷狂狀態,有時發瘋似的想他,卻又不能給他打電話。指尖癲狂似的在鍵盤上飛速奔跑,像一場停不下來的做愛,或者戰爭。
有時他來,我們無聲地坐在一起,相互看著,都疑心那是故事。漸漸地,我變成了紙嫣,是紙嫣坐在那裏和帶魚在講話,而我這個敘述者是根本不存在的,就像房間裏的一盞燈,玻璃後麵的一堵牆。
他把手伸到我的衣服裏,我感到他觸摸到的是另一個女人的皮膚和器官。她豐滿如水果的乳房,總是散發著迷人的幽香,他把玫瑰紅的汁液倒進那女人嘴裏,然後開始撫摸她的全身……我聽到打字機嘀嘀噠噠的聲音,在我白色紙張的後麵,有人正在做愛,有人正在走向大海。
當我寫到二樓陽台、海、情侶、黑衣女人從窗前經過,我感到害怕,“我愛上你了嗎?”
他看著我,一如當年看著紙嫣。
我要逃走。
逃出這個故事。
5
電腦裏有他的錄音,他說:“小說寫完了就好,我要帶你去看海。”我尖叫起來,想說“不——”其實已經哭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