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石散(1 / 2)

還沒進門就聽裏邊周壇山在鬧,丫鬟自恃占幾分寵愛,巧笑倩兮把丹藥盒子端上前,卻被冰水潑了一臉,嚇得她腿一折跪在地。

明明周壇山才是作惡的那個,他卻委屈起來,碗把榻沿敲得梆梆響,一個勁喊著:“霧紗,要霧紗來!”

丫鬟膝行過去,捧住他手,戚戚哀求:“老爺……老爺,奴婢也可以陪您的!”

不是沒有過溫情時候,此刻周壇山卻看也不看那張梨花帶雨的臉,把人踹開,見那人帶倒茶幾杯盞咕嚕嚕滾遠,嫌惡地:“你算什麼個東西。”

丫鬟因這一腳裏外都痛,痛過便恨,瞥見門邊看戲的倪霧紗,眼神毒得要吃人。霧紗心想,這人該處理了,留著是禍害。

她進去,鞋尖踢到幾顆掉落的。周壇山一看人來,立馬便顯出笑容,榻上鋪著竹席,他靠上邊雙臂展開,像個要人抱的大孩子。霧紗躺到他胸口,聲音低低的,即使跪近前的丫鬟也得用心聽:“把屋子收拾了,且重新準備物品。”

再怨,她也得領安排,周壇山卻開口:“不想看她,送軍營去。”

霧紗沒求情。

哭喊聲遠了,幾個人手腳麻利一收拾,屋子回複先前,桌邊新換了個丫頭溫酒。霧紗把為方便服用而揉成丸狀的遞到男人嘴邊,周壇山張口含過,舌尖裹著霧紗手指嘬了一下,分開,牽出銀絲。

耳鬢廝磨著,周壇山貼在霧紗身後,左手滑上她細膩的脖頸,愛戀又陰冷的,指肚反複撫摸那截喉管,突然,他鉗住霧紗下顎,把丹藥送了進去。

看見吞咽的動作,他滿意了。

食散過後便要行散,所謂行散,即散熱、瀉火,有書曰:“寒衣、寒飲、寒食、寒臥,極寒益善。”

酒卻可以是熱酒,熱酒發揮效果好,利於排毒。

二人將要吃的通通吃一遍,周壇山一把拉起霧紗往外邊跑,天還涼著,他在院裏瘋瘋癲癲地轉,邊轉邊脫衣服,終於光了膀子。那身體上,原也是有幾塊漂亮肉的。

他現在興致高昂得很,眼中蹦現曾不用服藥也能有的自信光芒,一拍掌:“我頭腦裏正構思一幅絕妙的畫!”差人趕緊備好筆墨紙硯,立在院中揮毫將之具現。

倪霧紗身上仍燥熱難耐,周壇山醉心藝術時她就在旁邊拿把圓扇繞著圈散步,偶爾瞥一眼畫布,上麵還隻有個模糊輪廓,究竟要朝什麼方向發展她並不關心。

旁邊好幾人侍奉著,間或得兩句吩咐,那些個家丁心卻不在此處,盼天黑,天一黑,就可瓜分方才收拾屋子撿來的丹藥。此為如今的大流行,由君主領頭,而後迅速蔓延整個業國,用得起成了財權的象征。

他們在這裏行散,牧隱則於老鴇那兒坐缸,練完回屋,還在樓梯上就已經看見天井裏正忙著做清潔的章定。剛剛受訓帶來的苦悶全部消失,她快步奔去章定近前,少年起身看她,牧隱這才有閑心注意到即使自己挺直了背,也才堪堪及對方下巴。

水髒了,牧隱端起盆,很有幹勁的樣子:“我幫你!”

他忙製止:“不用,讓有心人看見了會做文章。”胡三所受的苦,他記憶猶新。

“要保持距離嗎?”牧隱問,她苦惱地望望四周,兩人此時正被假山擋住,“可我不想和你保持距離。”仰起臉認真道。

這話讓章定有一瞬間的愣怔,隨即又了然一笑,猜想或許是小姑娘惦念他的幾次舉手之勞。

“我們悄悄的,出事情就一起承擔。”她拉著章定衣角,“我不怕。”

章定嗯了一聲,揉揉她頭發,牧隱歡快道別。

回屋,裏麵已有個人,是照顧她起居的小葉子,這會兒卻沒在收拾,對著銅鏡用牧隱的胭脂去蓋左臉上那塊葉形紅斑,折騰半天也沒抹均勻,她煩躁地把盒子擲回台上,半瞬後心情又好起來,大搖大擺坐桌邊,把一塊糕點往嘴裏送。吃罷,另拿一塊舔一下又摞回去,她頑皮地笑了,因自己的惡趣味。拍拍手,站起身象征性地撣了幾下灰便準備走。她早篤定牧隱脾氣軟。

牧隱從頭看到尾,但沒出聲,仿佛剛回來。為難新人似乎是傳統,衣服不洗就送回來或者飯菜冷了才想起她還沒吃,牧隱與小葉子的相處磕碰不斷,她想喊停了,但尚不清楚對方是否值得友好對待。

狀似不引注意地把瓷盤擱牆邊,發出輕微響聲,小葉子一隻腳踏出去又收回來,表情無辜且疑惑,前是假,後是真:“怎麼了?”

”我在裏麵放了老鼠藥。”

小葉子沒反應過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