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長沙會戰關係國家存亡、國際局勢之巨。本會戰職有必死決心,必勝信心。為捕拿戰機,殲滅敵人,獲得偉大戰果計,經規定下列三事,分電各部遵辦:

(1)各集團軍總司令、軍長、師長務確實掌握部隊,親往前線指揮,俾能適時捕拿戰機,殲滅敵人。

(2)職如戰死,即以羅副長官代行職務,按之計劃圍殲敵人,總司令、軍、師、團、營、連長如戰死,即以副主官或次級資深主官代行職務。

(3)各總司令、軍、師、團、營、連長倘有作戰不力,貽誤戰機者,即按革命軍人連坐法議處,決不姑寬。

他在將這份電令發往各部的同時,也將電文發給了蔣介石,讓委員長了解他打好這一仗的決心。他很快就接到蔣介石的複電:

兄能具此決心,督勵所部,良堪欣慰。當此友邦並肩作戰之際,甚盼此次會戰能獲得決定之勝利,以為我國革命軍人爭得無上之光榮也。

現在,薛嶽已經做好了各項部署,也嚴格規定了戰場的紀律。他心裏隻牽掛著一件事情,那就是李玉堂能不能守住長沙城。

李玉堂沒有辜負薛嶽對他的希望。

不過,長沙並不好守。

長沙座落在湘江的東岸,城市沿江呈長方形展開,瀏陽河在城東和城北流入湘江,鐵路在城東平行通過,城東南及湘江西岸都是山地。

抗戰以來,長沙守軍從1939年就開始修築防禦工事,但從來沒有構成有體係的工事。這是因為,長沙城在1938年的那場大火中變成了廢墟,修築工事時缺少了很多憑依。而且,在前兩次長沙會戰中,長沙城沒有發生激烈的攻防戰,長沙的防務一直無關緊要。

但這次不同了,李玉堂已經命令全軍傾力構築了防務體係。

薛嶽兼任著湖南省的主席,他指示長沙地區的黨政機關,發動民眾,協助構築工事,為固守長沙出力,得到長沙市民的響應。

民眾踴躍捐獻建築材料,大力協助軍隊施工。

12月30日晚上,《中央日報》記者得知第十軍要求長沙西岸的長樂、含浦、望嶽和美同四鄉農民勞軍,他親眼目睹四鄉農民很快就送來了一千隻雞和一萬斤肉。

記者為民眾的抗日熱情所感動,激動地寫道:

這許多食品,就是在重慶,也許還不能在一天內供應市麵,而長沙四鄉彈丸之地,竟能於頃刻間募齊,這是不是奇跡!

長沙百姓的熱情,也深深打動了李玉堂。他把全部精力傾注於修築工事。他沒有呆在靈官渡的軍指揮所裏,而是成天在陣地上轉。隨著日軍開始逼近長沙,他更加緊檢查和修正地堡射擊孔的方向,規定火力網的編成。

李玉堂的督察,使各級軍官都不敢怠慢,抓緊完善工事的修築。到了日軍突破汨羅江防線向長沙集結的時候,長沙的防務已經得到大大的增強。

在湘江西岸,薛嶽身處山高二百九十七米的嶽麓山,登上長沙城外的最高點,了望一江之隔的長沙城。他把戰區直屬獨立炮兵旅布防在這裏,可以對長沙城區的守軍提供強大的火力支援。同時,他命令李玉堂將一小部分兵力部署在湘江西岸和嶽麓山,保衛炮兵陣地。

長沙市區的製高點,是東南角上的天心閣。天心閣城樓,是貼近市區的一道屏障。據說太平天國攻打長沙時,西王蕭朝貴就是在搶奪天心閣的戰鬥中,被清軍的炮火擊斃的。

天心閣的地勢如此有利,如果日軍占領了此地,守住長沙城區就很困難了。因此,薛嶽命令李玉堂軍以主力守備在長沙市區和郊區,重點放在天心閣附近。

除了戰區部署在嶽麓山的獨立炮兵旅以外,第十軍還有兩個炮兵團。薛嶽對於這兩個炮兵團的使用,也做出了具體的規劃。他要求李玉堂先將一部分炮兵部署在第一線陣地後方,為警戒部隊和第一線守備部隊提供火力支援。這個任務完成以後,兩個炮兵團全部撤到嶽麓山,加強西岸製高點的炮兵火力,必要時可以對天心閣方麵和長沙東南地區的日軍,進行毀滅性的打擊。後來的實戰說明,薛嶽如此使用炮兵,是完全正確的。

為了其他兵種能有效地配合步兵作戰,薛嶽將駐紮在長沙的炮兵和步兵全部撥歸李玉堂指揮。

薛嶽的這番調度,為李玉堂軍守城提供了許多方便。李玉堂自然領會了司令長官的這番苦心,更加堅定了守城的決心。

炮火吞噬了日軍,也吞噬了第二營殘餘的官兵們。

1942年元旦的清晨,長沙地區天空晴朗。從長沙東南磨盤洲強渡了瀏陽河的日軍豐島師團兩萬多名官兵,迎著新年第一輪朝陽,遙望東方,向他們的天皇舉行遙拜的儀式。

這些驕傲的日本官兵,最近聽到了太多日軍獲勝的消息,受到了極大的鼓舞,做夢也沒有想到,他們將在進攻長沙這座城市的時候,遭到毀滅性的打擊。

一個月來,日軍偷襲珍珠港,攻占馬來亞和菲律賓,連連得手,現在又剛剛占領了香港。日軍在南邊取得的成功,使越過了中國守軍湘北兩道防線的第十一軍各部,以為自己也會打一個大勝仗。

阿南惟畿的信心,同樣植根於他手下的官兵們。這支來自東瀛小國的軍隊,患上了集體的自大狂,根本沒有把一座小小的長沙城放在眼裏。

豐島房太郎抽出軍刀,高高舉過頭頂,全師團官兵立即仿效,將手中的武器高舉。

遙拜完畢,安靜莊嚴的隊伍喧騰起來。官兵們互致新年的問候。 豐島房太郎把手一揮,大聲吼道:“今晚在長沙城內慶祝元旦!”

野戰炮兵第三聯隊長宮永蓋世大佐,身穿嶄新的將校呢軍服,領章和肩章上的紅色與黃色鮮豔刺眼。他手拿兩隻軍用水壺,找到步兵第十八聯隊長石井信大佐,正好看見石井信把自己水壺中的酒倒在兩隻軍用銅製飯碗中。兩人見彼此的想法不謀而合,便哈哈大笑,舉起酒碗。今天他們的部隊將共同配合作戰。宮永蓋世說:“老同學,祝你馬到成功!”

說罷把酒一飲而盡。

石井信說道:“祝炮兵發發命中!”然後一仰脖子,把酒飲幹。

他們相約,打進長沙城後,晚上再豪飲敘懷。

豐島房太郎走到師團直屬部隊的官兵中間,向大家祝賀新年。他找到了從第六聯隊調來的第二大隊大隊長加藤素一少佐,和他寒暄幾句。加藤的心情有些鬱悶,因為豐島將他的大隊當作機動部隊使用,不讓他馬上投入戰鬥。豐島拍拍他的肩膀說:“我會給你機會,讓你獲得最大的戰功!”加藤和他的士兵們歡呼起來。加藤大隊是豐島手中的一張王牌,素以攻擊勇猛、擅長夜戰而聞名。

豐島房太郎把師團指揮所設置在位於東山鎮以西的李家衝山地。從早晨8點開始,日軍在炮兵和航空兵的協同配合下,對駐守長沙城東南外圍的方先覺預備第十師陣地發起攻擊。的野聯隊撲向金盆嶺,石野聯隊撲向猴子石,企圖強占各個高地。守軍張越群第二十九團居高臨下,用機槍和步槍猛烈射擊,然後投擲手榴彈,進攻的日軍紛紛倒地。

日軍的後續部隊向潮水一般湧上來。守軍與日軍拚刺刀,進行慘烈的肉搏。日軍預期一天內就可以占領長沙,沒想到在守軍第一線陣地就遇到頑強的抵抗。張越群團血戰到上午十點來鍾,由於陣地正麵寬達七八公裏,配備兵力單薄,傷亡過重,陣地被日軍突破。日軍也付出了六七百人的代價。

日軍突破第一道防線後,乘勢向守軍第二道防線進攻。葛先才第二十八團在這裏阻擊日軍。他們用迫擊炮、機槍和步槍猛烈地向日軍射擊。葛先才團是方先覺師戰鬥力最強的一個團,葛先才的勇敢善戰,是全軍公認的。他的指揮所設在全線最要衝的修械廠背後,以此表示堅守陣地的決心。

日軍在守軍第一線受到阻擊,銳氣大減,現在又遭到葛先才團的猛烈打擊,失去了進攻的力量,不得不暫停攻擊。

在日軍進攻葛先才團陣地時,張越群和師政治部派出聯絡的科員馬有成來到師部。師政治部代主任楊正華見張越群臉上有些惶惶之色,就單獨去見方先覺,說:“敵人來得太快太猛,張團很難頂住。”

方先覺長籲一口氣說:“是啊,現在張團電話中斷。”

楊正華見方先覺有體諒張越群的意思,便直言相告:“張團陣地已被敵人突破,張團長已來師部,他表示未能完成任務,對不起師長,聽候處分。”

方先覺說:“叫他在副官處休息,等我有空時,喊來見我!”他接過電話向葛先才喊道:“藝圃!現在看你的了。張團陣地已被突破,你馬上派人收容整理,歸你指揮。任務大呀!我全力支持你,你要頂住!”

葛先才在電話裏回答道:“師長盡管放心!我有信心,不會在薛長官麵前丟臉!”

中午,日軍補充了兵力,又發起了攻勢。豐島房太郎已經將突破守軍第一線的情況報告給第十一軍指揮部。參謀長木下勇聽到報告後,帶領四名隨軍記者,乘飛機到長沙上空視察。飛機在長沙上空低飛盤旋著。木下勇以軍人自信的聲音,壓過嗡嗡作響的馬達轟鳴聲,對記者們說道:

“諸位,我大日本皇軍在天皇佑護下,所向披靡。今天,我第十一軍將士將攻克長沙城,向天皇陛下奉獻新年禮物!”

飛機在長沙東南郊區豐島師團攻擊線上低飛,地麵的日軍揮手向飛機致意。一名記者抓拍下了這個鏡頭。木下勇命令飛行員向地麵日軍投放賀年書和本土慰問前線的信件,飛機盤旋幾圈後飛回嶽陽。

木下勇回到嶽陽指揮所,立即向南京的中國派遣軍總司令部和日本大本營發報:

進攻長沙作戰順利,先頭部隊已攻至城下,預計2日即可取得作戰勝利。

可惜木下勇的判斷結論下得過早。實際上,就在他所乘坐的飛機飛離戰場上空時,戰局已有了變化。

日軍的野聯隊派出鬼頭三良第一大隊在右,橫田莊三郎第二大隊在左,經雨花亭攻向南門及江岸。

下午1點半,橫田大隊占領了雨花亭,但到了沙湖橋一帶,便被方先覺師阻擊不能前進。

與此同時,右方的日軍石川信聯隊,也因方先覺師的奮勇抵抗而無法前進。

下午5點,日軍再以炮火和飛機掩護向方先覺師左側陣地左家塘猛撲,堅守陣地的張越群團曹建生營長率部拚死抵抗,最後全營陣亡,日軍突破陣地。

下午6點,一千多名日軍從方先覺師與朱嶽第一九零師的結合部攻擊穿過,繞向方先覺師左側後陣地,企圖包抄。方先覺及時判明日軍企圖,立即命令放棄左側,將第一線陣地縮短,轉而據守金盆嶺、黃土嶺一線陣地。

豐島房太郎在白天將六個大隊中的四個大隊投入到進攻之中,現在看到攻擊受阻,心急如焚。

他當然知道遠在嶽陽指揮所的阿南惟畿迫切想看到占領長沙 的結果,他以軍人的敏銳,更預感到如不能很快攻破城池,恐將陷入重兵包圍的厄運。

他手中還留有加藤大隊這張王牌。他原本想把這個大隊留待攻堅的關鍵時刻使用。現在看來,不得不使用了。

晚上9點,日軍再度發起攻勢,豐島房太郎除令各部繼續攻擊外,又派一支部隊鑽隙突入周慶祥第三師警戒陣地白沙嶺民房內,企圖由此進攻天心閣,奪取長沙城的製高點。

頓時,長沙的東門、南門外炮火連天,殺聲四起。方先覺師和周慶祥師頑強地阻擊豐島師團的進攻。

李玉堂在審視著戰場的形勢,晚上10點,他命令朱嶽師派兵克複左家塘據點,同時增兵圍攻白沙嶺民房的日軍,解除天心閣的危機。

朱嶽親自率兵奪回左家塘,但白沙嶺民房內的日軍利用房屋頑抗著。

當晚,薛嶽直接把電話打到方先覺這裏,問道:“你的陣地能守多久?”

方先覺立正回答:“報告長官,能守一星期。”

薛嶽回答一聲“好”,便放下了電話。

深夜,楊正華和副官張廣寬在副師長孫明瑾房裏烤火,忽然聽見隔壁房間方先覺召喚張廣寬。方先覺對他說:“這封信,你馬上派人送到後方我家眷那裏,在明天以前一定要送到。”

張廣寬把信拿出來時,楊正華拆開閱讀,原來是方先覺寫下的遺囑。內容如下:

蘊華吾妻:我軍此次奉命固守長沙,任務重大,長沙得失,有關抗戰全局成敗。我身為軍人,守土有責,設若戰死,你和五子的生活,政府自有照顧。務望五子皆能大學畢業,好好做人,繼我遺誌,報效黨國,則我含笑九泉矣!希吾妻勿悲。夫子珊。

楊正華看過以後,決定發表這份遺囑,以激勵士氣。他馬上擬好了新聞稿,交給馬有成,叫他連夜過江送給《長沙日報》。第二天,《長沙日報》在頭版以大字標題刊出了這份遺囑:《方師長誓死守土,預立遺囑》。

當晚11點,日本第十一軍特情班的情報參謀們,在苦思若幹天以後,終於將第九戰區在這次會戰中使用的電台密碼破譯出來。他們破譯的第一份電報,就是薛嶽在昨天要求各集團軍向長沙附近運動的命令。

阿南接過這份電文一看,一長串的部隊番號令他大吃一驚。看起來,二見秋三等人的意見,不是沒有道理的。一部分中國軍隊去向不明,現在已經知道他們在幹什麼了。然而,阿南現在明白了這一點,似乎為時已晚。第十一軍的主力部隊,已經集結在長沙城外,真所謂“開弓沒有回頭箭了”。他隻有嚴令部隊,早日攻克長沙,結束作戰。如果再拖下去,被中國軍隊內外夾攻,後果不堪設想。

零點,阿南給豐島發去急電,要求他加緊進攻,搶在中國軍隊實施外翼包圍前解決戰鬥。阿南同時命令神田師團加強對長沙東部山區和瀏陽方向的警戒,掩護豐島師團後方。

零點10分,日軍再次圍攻左家塘陣地,守軍激烈抵抗,雙方爭奪多次,一直打到淩晨5點,左家塘據點仍然在中國軍隊手裏。

豐島接到阿南的命令後,立即將機動部隊加藤大隊投入戰鬥。但是,加藤大隊辜負了豐島的期待,在兩個小時內就被中國軍隊殲滅。日軍戰史描述了這個過程:

加藤大隊長帶領副官等三人,穿過城外的房屋,越過敵兵營,前進到敵軍的步哨線,被隱蔽在房屋下的敵人射來的子彈打穿腹部,時間是2日2時左右。但該少佐仍然揮刀與敵人搏鬥,接著副官橋本光義中尉、川口定秀軍曹相繼戰死;池山兵長衝出一條血路,摸索著回到本部告急。

士兵們在“救出大隊長”的呼喊下反複進行了幾次必死衝鋒,但均未見效,反而使那些房屋燃起熊熊烈火。得到池山的報告,參謀長指示說:這可太嚴重啦,大隊要全力以赴奪回大隊長。

從這天夜間直到4日反轉為止,雖反複進行搜索和多回攻擊,但終未發現大隊長等人蹤跡,因此認定已經戰死,遂決定返回。

李玉堂軍的士兵卻在一堵倒塌的土牆之下,找到了加藤的屍體。由於土牆的保護,他的身體完好無損,露在土牆之外的左腳,皮靴被火燒得焦糊。

子彈擊穿了加藤的小腹,鮮血染紅了軍服。中國的士兵們估計,這個日軍少佐是在大火之前中彈死亡的,日軍保住長官的全屍,將他埋在土牆之下。

士兵們搜查加藤的公文皮包,發現了一疊文件。守軍官兵們意識到這些文件的重要,便層層上交,最後送到了薛嶽的案頭。文件翻譯出來後,薛嶽得知上麵寫著日軍各師團現在所在的位置和擔負的任務,以及日軍因道路被破壞,運輸中斷,部隊的彈藥已經大量消耗,嚴重缺乏。薛嶽大喜,拍著桌子喊道:“一紙雖薄,勝過萬挺機關槍!”

他立即將日軍的方位和所處的困境通報給各部隊,命令各集團軍加緊實施預定計劃,快速向長沙外圍合攏,實行“求心攻擊”,達到圍殲日軍的目的。

1月2日,方先覺繼續指揮部隊在第二道防線與日軍苦戰。李玉堂指揮炮火重點支援方先覺師的陣地。密集的炮彈在陣地前方爆炸,日軍在葛先才團的陣地前陳屍累累。

在豐島的嚴厲催促下,上午9點,日軍組織大部隊向金盆嶺、黃土嶺猛攻。日軍冒著炮火衝鋒,幾次衝到守軍陣地上,雙方多次展開肉搏,雙方的官兵一批批倒在血泊中。

打到上午11點,金盆嶺陣地的張越群團第二營聯絡中斷,情況不明。11點半,一名身負重傷的偵察員堅持著爬到鄰近第二營的一個陣地,向師部報告第二營情況危急,帶隊的副團長陳新春和團附曾友文陣亡。全營官兵大多數已經陣亡,陣地已被日軍攻占大半,剩餘的官兵們還在拚死堅守,請師長速派援兵。

方先覺計算時間,派兵增援為時已晚,況且第二營陣地易守難攻,倘若被日軍攻占,援兵也難上去。他預感到形勢在朝著對守軍不利的方麵變化。如果丟了金盆嶺,整個防務部署都會受到影響。他忍痛下令,集中全師迫擊炮,同時請求位於嶽麓山的戰區炮兵群,向第二營陣地進行覆蓋射擊。

炮聲驚天動地,陣地上血肉橫飛,發出一片慘叫。炮火吞噬了日軍,也吞噬了第二營殘餘的官兵們。

陣地歸於靜寂的時候,方先覺默默脫下軍帽,向犧牲的部下低頭致哀。

遭到重大打擊的日軍被迫向東退去。

半個小時後,守軍兩個連的預備隊趕到金盆嶺,官兵們在陣地上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屍體,中日官兵身體的碎片交錯雜陳,無法區分。官兵們把屍體暫時搬到一邊,準備迎接下一輪戰鬥。

下午,日軍神田第六師團進入戰場,向城區東北郊朱嶽第一九零師陣地發起攻擊。傍晚,青木第四十師團將傷亡慘重的豐島師團一部接替下來,繼續猛攻方先覺師陣地。至此,進入湘北的日軍三個師團已全部投入攻城。李玉堂軍受到三倍於己的日軍的包圍攻擊,形勢漸漸緊張。

方先覺下到團部督戰,指示每次打退日軍進攻之後,隨即重新編組班排,任命指揮員,補充彈藥。1日至2日兩晝一夜,方先覺師營、連、排三級指揮員傷亡大半,戰鬥班班長普遍更換,有些新兵當了班長。設在城內的四所醫院人滿為患,許多重傷員因得不到及時救治而死亡。

日軍神田師團展開攻勢後,朱嶽師的陣地成為長沙保衛戰的重點。當時擔任李玉堂軍朱嶽師作戰科科長的黃鍾回憶說:

下午2時,各路日軍白刃衝陣,隨後北門開福寺、東門袁家嶺、南門東瓜山相繼失守。我第三師反攻袁家嶺,第七團複而據之;預備第十師反攻東瓜山,第二十九團複而據之;黃昏,東、北兩麵敵軍之步兵大部渡過瀏陽河,南麵笫四十師團也全部到達戰場。敵三個師團向我發動黃昏聯合攻勢,我軍奮勇抗擊,徹夜激戰。在零度氣溫下,我軍將士鬥誌旺盛,愈戰愈猛。但因城郊陣地部分失守,我軍退守油鋪街、湘雅醫院、陳家山、清水塘、韭菜園、識字嶺、回龍山、白沙井、沙河街、楚湘街一線繼續作戰。

1月3日微明,李玉堂電話詢問第一九零師師長朱嶽:“陳家山怎麼失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