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鴻鵠客(2 / 2)

神色淺淡得一點也不像一個失敗者,倒像是一個置身事外的局外人。

這讓那些前來看他笑話的人,特別是曾經被他羞辱過,或者說自認為被其羞辱過的人感到怨恨又憤怒。

隻見衛鴻飛優雅地向著林少卿躬身一揖,步履從容地向著卿豔樓的大門走去。因為接下來是屬於勝者的宴饗,敗者沒有資格留下。

眾人目送著衛鴻飛離去的背影,從容的步履,挺直的背脊,卻在卿豔樓大門的門檻處停住了腳步。

人們都奇怪著他為何會停駐,是不甘心頂著敗者的名聲離開,還是等待著誰的挽留?

但是沒有人能夠猜出答案,因為衛鴻飛甚至根本沒有回頭。

他就那樣靜靜地等了一會兒,就那麼一小會兒,短暫得隻來得及喚一聲他的名字,便抬腳離開了。

衛鴻飛跨出卿豔樓的大門,與一名風流倜儻的華服男子擦肩而過。

“衛鴻飛。”男子喚出了他的名字。

“你是?”衛鴻飛仔仔細細地打量了男子一眼,確信自己並不識得此人。

男子微微一笑,那是一種令人厭惡的洋洋得意的笑容,還夾雜毫不掩飾的輕蔑與譏諷。

“我知道你在養望,衛鴻飛。”

“你需要在雁華打響自己的名聲,以便在投到他人門下時,能迅速地得到賞識與重用。”

他並沒有回答自己的名字,而帶著戳穿別人秘密一般的自得,說著衛鴻飛來到雁華的十日內所做的一切的目的。

“我本來也不在乎你是‘鴻鵠客’,還是別的什麼,那都不幹我的事兒。但是你有一件事惹怒了我。”

“你不該招惹天霜流……就算她是個妓/女,是個婊/子,那也是我的婊/子!你……”男子手中的折扇輕輕地敲在衛鴻飛的胸膛上,“碰不得!”

然後,男子將折扇扔到身後隨從的手中,道:“這把扇子髒了,去給爺換把新的。”

隨從手忙腳亂地接住扇子,衝著男子諂媚地笑道:“爺,那這扇子上的玉墜兒?”

“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兒!賞你了!”男子笑罵著踹了隨從一腳,然後大步流星地向卿豔樓走去。

而那名隨從樂顛顛地連扇子帶玉墜兒一起收入懷中,惡狠狠地瞪了衛鴻飛一眼,啐了一口唾沫,道:“敢動我家少爺的女人!你小子等著,這事兒還沒完!”

說罷,一路小跑著向華服男子追去。

這下,衛鴻飛都明白了,他什麼都明白了。

為何林少卿這等名士竟會紆尊降貴前來挑戰他這個小人物。

為何天霜流不曾挽留他,甚至連一句道別都沒有……

衛鴻飛走出卿豔樓時,什麼都沒帶,實際上他也什麼都沒有了,一文錢都沒有。

不然,你當他的名聲是怎麼傳起來的?那些嫖客真那麼給臉兒,盛讚他是斂翅的鯤鵬?送他雅號“鴻鵠客”?

說到底都是錢的能耐。

而他衛鴻飛一個小小的寒門子弟,隻有那麼多的錢,也隻有那麼大的能耐。

如果今日林少卿不出現,又或者是他僥幸贏了林少卿,他便能把自己丟出去的錢成百上千倍地賺回來。

但是,他敗了。

所以他隻能帶走滿袖的冷風,還有……一支狼毫筆。

我竟然忘記了擱筆?

衛鴻飛看著手中墨跡未幹的狼毫,既好笑又懊惱。

他想了想,向街邊一位賣米糕的老婆婆借了一些清水,將狼毫洗淨,收入懷中。

然後走出了花柳巷,來到青衣江邊上,倚著垂柳,吹著江風。

有兩三個少女從他身邊嬉笑而過。

膽小的麵頰微紅地偷瞄了他幾眼,膽大的故意笑的又響又亮,如同天霜流窗棱上垂掛的鈴鐺一般清脆動人。

而衛鴻飛隻是靜靜倚柳吹風。

清寒的江風從他的衣襟、袖口竄入,黏在他的肌膚上,又濕又冷。

冷得他忍不住一激靈,才徹徹底底地從恍惚中驚醒。

此刻,他從未如此清晰地認識到自己敗了,即使是當時從容不迫向林少卿揖禮以示拜服之時也沒有這般清醒。

他敗給了林少卿,所以養望的計劃失敗了。

他必須重新策劃。

因為比起敗給林少卿,他更加清醒地認識到——雁華,他還不能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