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雪山島主002(1 / 3)

男人無法溝通,也無力改變,索性眼不見為淨。有的人把孩子送去國外讀書,有的人易妻從頭來過,總之不想再為他眼裏的廢品多費心思。

劉亞成看著談笑風生的副會長,像這樣另起爐灶,重煉仙丹的人何其之多。他們對前幾個子女不能說漠不關心,但隻有付出時間精力共同生活,多相處,人和人才會在情感的精細微妙處相逢,建立起親情。可是這種時機,往往是在功成名就後。

人到了一定的年齡,容易感到無聊。隨著身體機能走了下坡路,酒色財氣也帶不來多少樂子,男人們不約而同第一次笨拙地學著當爸了,把幼子幼女捧在手心如珠如寶。

雖有慈父,不愛無益之子,何況他們隻是幼子幼女的慈父,他們眼中的無益之子已然形同陌路。劉亞成懶得多聽家庭洗牌理論,端起醒酒器,卻望見唐燁辰麵色悲哀,走到花牆下抽支煙,透口氣。

唐燁辰雖是父親後來的孩子,但不被疼愛,他和父親之間的隔閡深不見底。劉亞成跟他很熟了,看得出他為何敏感孤清,平時他依然生人勿近,那股子緊繃感始終都在。

劉亞成離席,讓助理幫他改簽機票,他想女兒們了,明天就去西雅圖,等不到周末。

劉亞成不是好丈夫,但認可自己是好父親。他懂得童年時的孤獨感可能伴隨一生,大女兒出生時,是他的事業上升期,每周有三天準時下班回來陪女兒,那三天滴酒不沾,女兒不喜歡聞到酒氣。

寧馨買的育兒書籍,劉亞成都學習和實踐過,等二女兒出生時,他已然是個嫻熟的父親,連金牌月嫂都引以為奇。

轉眼到了聖誕節,劉亞成帶妻女去滑雪,大姐打來電話哭訴。劉亞成把手機丟開,接著為妻女拍照。大姐每次都是一車軲轆話,不外乎是大姐夫勾三搭四,但她死不離婚,痛苦的是她,不是男人,男人樂在其中,肯收心才怪。

回酒店後,劉亞成點開大姐發來的語音聽了幾條,大姐說這回真出大事了,男人外麵的女人懷孕四個多月,是兒子。但家產必須是家裏二子一女的,劉亞成務必馬上回國,幫她解決麻煩。

一周後,劉亞成才回雲州。他沒缺席過二女兒從小到大每一場芭蕾舞演出,大姐家的破事不值得當成第一要務。

母親去世後,劉亞成投奔大姐,見著麵他才明白,大姐報喜不報憂的言辭裏,隱藏了多少不堪言說。

守靈夜,大姐語焉不詳地說那年離家後,她在服裝廠流水線工作,廠裏包吃包住,她攢下了一點錢。劉亞成默默算了賬,從大姐每年春節前彙回的錢款,以及包辦母親喪事所有費用來分析,可知廠裏效益不錯,所以揍了父親後,他義無反顧地跑到工廠,也想賺點錢。

工廠地處偏遠,廠門簡陋,劉亞成立刻懷疑大姐在說謊。他逼問出真相,大姐的工資僅夠溫飽,她為母親辦後事花的錢,是男人陸陸續續給的,她攢著沒花。

男人是廠裏的車間主任,已婚,跟妻子育有一女。大姐為他生了兒子,想再懷一個,就逼他離婚娶她。劉亞成讓大姐離開男人,但大姐堅信母憑子貴,男人十天有八天在她這邊,家裏的女人無足輕重。

劉亞成怒吼:“有兒子就能傍身嗎,媽生了我又怎樣?”

大姐說男人跟父親不一樣,他肯給錢,還不打她。劉亞成轉身去揍男人,男人自稱跟妻子談過離婚,妻子不願意,他想再存點錢,都給妻女,換得自由身就來當他的姐夫。

這男人說的是空話,但大姐死活不聽勸,劉亞成忍了:“你把我弄進工廠,親自帶我。”

劉亞成給男人當學徒,大姐生下女兒,但結婚之事仍被搪塞。五年後,廠子經營不善,麵料開發經理想跳去大廠,閑聊中,劉亞成聽出他和部門的人在申請專利,計劃拿著專利產品去談職位和年薪。劉亞成單獨找經理的助手談了談,推論出專利產品極具競爭力。

劉亞成出生的小鎮離雲州很近,托城市擴大化的福,數年前,小鎮被劃歸雲州管轄,所在的縣城被撤銷,改為濱江區。濱江區曆經十多年發展,麵貌一新,家裏所在片區被納入城市森林公園,父親得到了兩套三居室的補償。

劉亞成回家讓父親賣房,父親罵他不孝,想拆他的棺材本,劉亞成二話不說,抄起鋼條打斷他兩條腿。父親破口大罵,劉亞成冷笑:“以前你罵我媽跛腳瘋婆娘,以後你就癱著吧。”

劉亞成把父親丟進醫院,父親被迫把房產交給他處理,他已不是對手,再激怒兒子就完了。

人才是最值得籠絡和投資的,劉亞成以房子為酬,買下麵料開發經理團隊的專利,由他出麵跟大廠接洽,一起去掙個前程。

在廠裏五年多,劉亞成敢闖敢拚,經理佩服他年紀輕輕有膽有識,能討債,會喝酒,還精於搞關係,必能成事,放心跟他幹。

經理和部門這三十來號人是劉亞成的股肱之臣、集團元老,同心協力走過風風雨雨。寧馨也算是劉亞成的貴人,她是銀行普通櫃員,但她搭個線,劉亞成就有本事和分行行長混得稱兄道弟。

技術尖子在手,貸款也不是大問題,25歲時,劉亞成和兩大一線品牌建立合作,他的商業王國有了雛形。

大姐如願和男人結了婚。婚前,劉亞成勸她:“你現在是有錢人的姐,沒必要再跟我師父綁在一起。”

大姐說:“衝著我是有錢人的姐找我的,是來圖錢的。你姐夫找我時,我一家人都窮,他圖的是我這個人。”

劉亞成說男人圖的是大姐好騙,肯沒名沒分地跟他生娃,但大姐說他不懂感情,氣得要翻臉:“他好歹是你師父,沒他就沒你的今天。他對我們一家都有恩,你不能忘了本!”

劉亞成深刻領會到人的心能有多偏,大姐會把男人給的錢摳摳索索地攢起來接濟家裏和弟弟,但弟弟不能說男人的不是,更不能幹涉她的情感。

劉亞成找男人談過,男人又不傻,說了很多大姐愛聽的。婚後第二年,大姐又生了個兒子,至此心安理得。

劉亞成恨鐵不成鋼:“多生兒子就能捆住他嗎?那些在外麵玩的,難道都隻有女兒?”

大姐聽不進勸,劉亞成試過很多次,死了心。在大姐身上,他看到一個人是如何執迷不悟,一步步深陷負麵循環,他勸不住她,唯有三不五時地敲打大姐夫,自己可是個廢掉生身父親兩條腿的人。

父親住在養老院,劉亞成每年支付費用,一次也沒去看過。他對大姐夫的態度類似,手指頭漏些好處,保他和大姐日子過得滋潤,住別墅,開好車,但大姐夫想脫離大姐,得好好掂量掂量。

最初時,大姐發覺大姐夫拈花惹草,逼著劉亞成想辦法,劉亞成除了勸離,哪有辦法。

男人婚內出軌找大姐生兒子,大姐竟會以為自己是他的最後一個。劉亞成不介意被男人漫天要價,給他便是,但小舅子發達了,男人不舍得離婚,覥著臉認了錯,認完錯照舊,最多是明麵上收斂些,不輕易讓女人再抓到把柄。

劉亞成想過讓男人飛黃騰達,主動脫離妻兒,但男人是大姐生活裏至高無上的主體,他走了,大姐會傷心欲絕。大姐吃了很多苦,劉亞成沒法往死裏逼她。

劉亞成盡心栽培大姐的子女,但大外甥和外甥女天分不高,如今一人做海產生意,一人在體製內,都結了婚。小外甥還算聰明機靈,碩士在讀。比起父母,他們都更喜歡舅舅。

姐弟倆見上麵,大姐說男人把外麵的女人保護起來了,她不知對方藏在何處,要求劉亞成把她揪出來打。

劉亞成說:“我問你,你是跟誰領的結婚證?”

大姐瞪眼:“還能跟誰?”

劉亞成說:“所以得為婚姻負責的是我姐夫。那個女的跟你又不熟,她有什麼義務管你的死活,保你婚姻太平?你要算賬,就找那個說話不算話的。”

大姐說:“算了,孕婦打不得,不打就不打,送醫院把孩子打了。你把你姐夫弄回來。”

有勇氣逃離家庭的人,後來羨慕別人生了兒子得到丈夫獎勵的名牌包。她說她也就是隨口感歎幾句,對那些東西並沒感覺,她花園洋房住著,水果一箱箱吃著,舊識都羨慕她苦盡甘來。劉亞成無可奈何,隻有蠢人才會羨慕大姐,聰明人誰羨慕在婚姻裏草木皆兵的人?

劉亞成和大姐夫談判,大姐夫喊冤,他是沒管住自己,但沒想過離婚,隻怪外麵的女人心眼多。劉亞成嗤笑,四個多月了,他早幹嗎去了?大姐夫這才說了實話,他年紀大了,心軟了,想再當爸爸了。

去年,大姐夫做甲狀腺結節切除手術,子女們去病房坐了坐就走,連個蘋果都沒人削給他吃,他心寒了,三個子女沒一個愛爸爸的。

大姐夫的想法跟商會副會長沒兩樣,知天命的年紀,有時間也有心境了,想親手照看一個親骨肉,春風化雨地灌溉他,看著自己的生命穩穩妥妥地延續下去。劉亞成不理解嗎,理解,他隻求大姐夫這次鐵了心離婚,但大姐夫可離可不離,取決於小舅子的態度。

劉亞成的態度是花費重金讓大姐夫滾,但這不是大姐的態度。大姐一鬧,大姐夫張口就會把小舅子出賣。夫妻再怎麼不和,是鑽一個被窩的人,以大姐夫怕麻煩的性格,再多的錢也封不住他的口。

劉亞成不想被大姐當仇人。大姐的訴求是讓男人回歸家庭,女人滾蛋,孩子不準生,但大姐夫說女人好打發,孩子是一條人命,他辦不到,如果劉亞成忍不了,要他的命,盡管來。

大姐夫和劉亞成有師徒情分,劉亞成下不去狠手,大姐夫有恃無恐。劉亞成去找大姐:“孩子都快跟人生出來了,你還要他幹嗎?”

大姐不到20歲就跟男人有了事實婚姻,如今她50多了,還離婚折騰什麼呢,她隻要男人回家,搭個伴養老。劉亞成愛當鴻鵠當鴻鵠去,她一個燕雀,沒那誌向,也沒那本事。

想讓一個人轉變思想太難了,劉亞成氣極:“50多歲離死還有幾十年呢,你真該跟二姐學學!”

當年,女兒斷奶後,二姐抱著女兒不告而別,離開那個催著她生兒子的男人,四處打零工養活自己和女兒。大姐長歎:“她跟媽一樣,都是命不好,沒碰到好男人。”

大姐認為自家男人除了有點花花腸子,對她很好。劉亞成無話可說,換條路子勸她,大姐身體很健康,五十出頭不老,應該壯士斷腕,去過新生活,大姐反問:“那你為什麼要把寧馨按著?”

劉亞成啞口無言,大姐說:“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給他生了這麼多孩子,他還不知足!”

劉亞成問:“生孩子是‘給他’生嗎,你自己不想要孩子?”

大姐被問住了。劉亞成不再多言,三個孩子何嚐不知道母親不夠愛他們?

她連自己都不算愛,哪有餘裕愛他們。

劉亞成找到大姐夫的女人,孩子想生就生,但婚姻別想,他能搞得大姐夫一貧如洗。女人說:“你姐夫也說給我錢,你說個數,我可以不生。”

女人不在乎傷身,傷身是一時的,有錢就能養好,沒錢可就要傷心一輩子了。她懷這個孩子時男人信誓旦旦,但她既已發現男人的真麵目,不如手起刀落,對她對孩子都好。

女人言之有理,但她懷孕快五個月了,肚子不小了,劉亞成說:“我能給你養大孩子的錢,你不用放棄他。”

女人不耐煩:“我賭輸了,還不準我改嗎?”

大姐做了一桌菜,喜迎垂頭喪氣的男人回家。劉亞成一口都吃不下,這對夫妻彼此有怨,彼此都知道,但捆在一塊過到老,好像沒問題。

男人可恨,女人可悲,劉亞成心浮氣躁地走出大姐家。身家再驚人又如何,無論他怎樣努力,都救不了一個人。明明扔掉自己扛到背上的石頭,就能輕裝上陣,去過輕輕鬆鬆的好生活,但有的人甘願跟怨偶共沉淪,放棄設想並嚐試人生另外的可能。

冬夜嚴寒,劉亞成恨得想仰天長嘯,我這過的是什麼日子?!但是不過這日子,回到發跡前,他不願意。唯一的好處是能見到母親,可那些年他又窮苦又年少,護不了母親。

劉亞成被無力感吞噬,想去找葉之南喝酒,但家務事無從說起,各人有各人的十字架要背。他回到空無一人的家中,跟收藏室中的滿架瓷器共對,雙手貼上去,冰涼,踏實。

童年時,劉亞成帶著書本躲去山坡,常常瞧見山村有個駝背老頭坐在家門前的柿子樹下吹笛子。老頭很老了,笛子吹不上去,聲音斷斷續續很嘶啞,不好聽。樹也很老了,稀稀拉拉結著果子,老頭任它掛著。劉亞成路過看幾眼,老頭招呼他:“會爬樹就自己摘,當心摔。”

樹上的柿子一籃子就裝滿,不是好品種,澀味很重。劉亞成吃著柿子,老頭吹著笛,兩人聊了一會兒。老頭是遺腹子,1歲多時母親去世,他被叔父收養,叔父家貧,沒錢為下一代說親,老頭打了一輩子光棍。

老頭的堂哥堂姐堂弟死的死,散的散,有兩個健在,但先後中風偏癱和老年癡呆了。劉亞成唏噓:“太苦了。”

老頭敲著笛子說苦習慣了,還好有這個東西,他這輩子就靠它散散心,它比很多人的子女和親戚都可靠,招之即來。

坐擁龐大集團的富豪,和守著一棵苦澀柿子樹的老光棍,有時能嚐到同樣的人生況味。劉亞成注視著四處搜尋到的藏品,它們是他散心時的笛子。父親找到的辦法是酒和暴力,母親是在精神領域造出了新世界,但大姐沒能找到散心的渠道,她舍不得輸錢,連麻將都不打。

大外甥有個2歲多的兒子,但他嫌母親愚昧,請了兩個高學曆的保姆照看孩子,大姐不被子女需要。天亮後,劉亞成約大姐吃飯,大姐才52歲,人生還有許多年要過,不如去培養愛好,有了新麵貌,再努努力修複和子女們的關係,裂痕再深,總能一點點填補。

大姐能不能改變,劉亞成不做指望,這些話他早已說過很多次。下午,他飛往西雅圖,跟寧馨商談離婚事宜。他給的是火坑,卻想讓寧馨領情和知足,不厚道。他對不住她,他一早就知道,隻因她是好妻子和好母親,就把她困在身邊。

見麵後,劉亞成先說了大姐的事。這在寧馨意料之中,她勸劉亞成別怪大姐,大姐吃苦耐勞,生兒育女,勤儉持家,支撐她熬下來的是“女人的本分”:結婚生子人生才完整,女人得為男人安好家,浪子回頭金不換。你跟她說她遵循了半輩子的生存信念是錯的,得換個活法,她會聽嗎?

劉亞成怒道:“二姐怎麼就跟她截然相反?”

寧馨笑說這就是二姐讓人佩服的地方,但大姐拒絕思考,也不知從何思考,她自小受的教化,外加成年後被周圍人群影響和強化,這套落後於時代的道德價值體係根深蒂固,不好改了,別難為她了。

劉亞成提出離婚,放手讓寧馨去過他希望大姐過的生活,寧馨問:“是不是公司出了事,你得對我做出安排?”

寧馨的第一反應讓劉亞成內疚,他說:“公司還算順手,是我不想再耽誤你。”

寧馨沉默了一下,問他是否效仿大姐夫,找別人生兒子了,劉亞成驚了:“我沒想過。”

寧馨生二女兒時很凶險,劉亞成被嚇著了,覺得兩個孩子就夠了。此時寧馨問起,他有些失望,他以為快二十年的夫妻,寧馨多少明白他,但他不怪寧馨多想,圈子裏奉行多子多福的人太多了。

劉亞成澄清生命裏除了妻女,最重要也最心疼的是母親和兩個姐姐,全是女人,他沒有重男輕女的想法。寧馨就問了一個問題:“所以你的繼承人是兩個女兒嗎?”

劉亞成點頭,女兒們都大了,想跟誰就跟誰,如果歸寧馨,他希望每個月幾次的家庭聚會保持不變。總之,無論女兒歸誰,財產方麵,他和寧馨一人一半。寧馨一愣:“我要那麼多幹嗎?”

劉亞成問:“我要那麼多幹嗎?哪天公司缺資金,就去融資,我私人的錢砍一半,這輩子也花不完。”

寧馨笑他:“也是,誰叫故宮裏的寶貝不賣。”

多年夫妻是自己人,有話都能攤開說。當年,醫生說母親的乳腺癌或因情緒長期壓抑導致,劉亞成回想寧馨30歲上下時,身體小毛病不斷,病因可能是發現他出軌,寧馨承認了,但那時她剛從銀行辭職,帶著兩個女兒移居美國。

離婚,可能失去女兒;爭取到女兒,可能養得很辛苦。女兒們成年後,可能會怪母親自私,為什麼不讓她們在經濟條件好的父親那邊成長。這種種可能,使寧馨夜不能寐,精神壓力過大,小病小痛都纏上她了。

劉亞成一次次出軌,都是背後冷刀。寧馨花了幾年時間自我化解,對劉亞成的事不聞不問。現下既已確定離婚不影響兩個女兒的繼承人身份,她同意離婚。

劉亞成很傷感,在還愛著他的時候,寧馨生了病,當她不愛了,信任也消失了。他疼愛女兒,寧馨看在眼裏,但多少人要通過對巨額財富的處置,才能暴露出偏心於誰。她擔心他和別人生兒子,對女兒慳吝,她不甘心,忍著不離婚。

名利若是好勘破,佛祖早比世人多。相處溫馨,不過是因為回避了實質矛盾,現在坦誠相待,雙方都鬆快了。

劉亞成感覺其實離不離都行了,他好幾個朋友的妻子都在外麵玩,假如寧馨也這樣,他不反對。寧馨笑說總算相信劉亞成真愛女兒,她沒有後顧之憂了,她不用分他那麼多錢,但求就此解脫。

吃完夜宵,兩人摟著說了半宿的話。大學四年級時,寧馨和睡上鋪的女孩以前兩名的成績考進銀行,上鋪幾年前就是精算師了,寧馨慚愧落後得太遠,隻怪結婚後貪圖安逸。她半世蹉跎,離婚後想重拾書本再出發。

女兒上學後,寧馨就沒那麼操心了,但人一懶,就懶習慣了。劉亞成說:“不離婚也可以不懶了。”

彼此還有眷戀和不舍,但做出決定就不更改了。打碎自己,重塑觀念得發狠,寧馨說:“離吧。你更適合當朋友,我也借這個機會逼自己上路。”

離婚大動幹戈,劉亞成說最大的好處是能讓寧馨碰到好男人。她在婚姻裏,好男人不會找她,找她的人品得打問號。寧馨搖頭,她離婚不是衝著再找好男人去的,是不想再裝聾作啞自欺欺人。

辦完手續後,劉亞成搞了一個單身派對,恰好池雨回國陪女兒錄製一期青少年水彩畫特輯,他就讓廚子多做點清淡菜式,池雨不吃辣。

池雨跟國際大牌簽工作長約那年,眾朋友調侃她欲成大業拋夫別女,她說:“我都要。”

個人自由和理想很重要,家庭成員也很重要。池雨往返於米蘭和雲州很勤,來去匆匆。她跟劉亞成說:“我認識一個做財務的朋友,她也在西雅圖,寧馨有任何問題都可以向她請教。”

既然是出席家宴,每個朋友都帶了禮物。葉之南送的是一件清康熙鬥彩大碗,紋飾是乘槎入天河的圖案:滿天星鬥之間,張騫斜坐槎上,悠然自得,槎下波濤起伏。劉亞成以島主自居,葉之南讓島主拿去吃牛肉麵。

張騫泛槎的傳說最早見於南北朝。相傳,張騫奉漢武帝的旨意出使大夏國,尋找黃河的源頭,他乘坐浮槎,經過月亮,來到一處城池,看見有女子在織布,河邊有男子飲牛,他打聽這是何處,男子讓他回去問蜀地嚴君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