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直奉戰爭是民初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戰爭,之前的軍閥戰爭,大多都是朝天放槍炮,私底下靠煙土和銀元決定勝負。到第二次直奉戰爭,真的是針尖對麥芒,身居“中國最強者”的天之驕子吳佩孚,遇上雄心萬丈的“東北王”張作霖,端的是龍爭虎鬥,難分伯仲。但一場本該是硬碰硬的大陣仗,愣是被馮玉祥的臨陣倒戈倒盡了胃口。而第二次直奉戰爭既是奉軍的頂峰之戰,亦是由盛轉衰的拐點,第二次直奉戰爭之後,其實張作霖再也沒有在強硬的對手身上討得到便宜。
(一)
直奉雙方在山海關展開激戰,這是民初北洋軍閥曆史上真正的一次交火,雙方你來我往,互有損傷。但是兩相比較,其實是直係傷亡更大。張學良在晚年口述時,曾回憶起直奉戰爭與吳佩孚的對壘,他說,“他把他的軍隊就是陸續地增加,明白?來了一個師,叫我們給打完了;再來一師,叫我們給打完了,他繼續增加”。吳佩孚與張學良之間的微妙關係暫且不論,但張學良所說的卻有道理。因為吳佩孚采用的戰術,仍然是舊式的,或者說是帶著新式麵貌的舊式戰術,也就是人海戰術。如果是在以前的戰爭中,吳佩孚的戰術可以說是十拿九穩,古戰術中有“人多勢眾”的說法,說雅了叫“投鞭斷流”,說俗了就是“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你淹死”。
早期的北洋軍閥內戰,軍閥大多都有兩個特點,要麼“惜勢”,要麼“惜命”。有了槍杆子才有話語權,因此兩軍交戰,誰掌握了勢頭,其他的軍閥就會紛紛倒向誰,戰爭不用打就結束了;有的是打著打著,一看對方勢頭龐大,要麼投降,要麼就扔下部隊自己跑了。皖係軍閥中的徐樹錚,平素飛揚跋扈的人,直皖戰爭時一看形勢不對也就開溜了。北洋係打仗,打歸打,不能傷了和氣,所以“勢頭”很重要,得勢就能得勝。
這一招在以前可以說是屢試不爽的,隻要一上來做足了破釜沉舟的拚命架勢,一般都能獲勝。各派軍閥都喜歡用並不顯赫的將領擔任先頭部隊的領導,往往也都是因為這個原因,因此誰在部隊裏越是混不吝,誰越容易得到晉升的契機,比如倪嗣衝、吳佩孚、孫傳芳、張敬堯、張宗昌這類人。但問題在於,他當小將領的時候當然願意衝鋒陷陣,但他升官發財了,就不能再跟愣頭青似的不管不顧了。
第二次直奉戰爭時的彭壽莘,人稱“刺兒彭”,就是個愣頭青的潛力股,也被吳佩孚委以重任。但遺憾的是,北洋係流傳已久的傳統,被奉軍給打破了。奉軍打仗不是靠人,而是靠槍炮,當直軍喊殺著衝向奉軍時,奉軍不是撲上去迎擊,而是用槍炮和飛機慢慢蠶食直軍的陣地,然後一步一步逼近。因為有兵工廠的支持,奉軍在使用彈藥上毫不吝惜,幾乎是不間斷地對直軍的陣地進行狂轟濫炸,等到把戰壕夷為平地,直軍就一個個跟活靶子似的暴露在奉軍的麵前。
前麵說到奉軍大力發展的迫擊炮,就是兩軍對峙時的克敵利器。奉軍的迫擊炮分為曲射和直射兩種。兩軍對峙的時候,曲射的迫擊炮可以把炮彈打進敵人的戰壕,而且殺傷力大,使敵方遭受重大傷亡;而對方衝鋒的時候,則可以利用迫擊炮直射,很快就能撲滅敵方的攻勢。正是憑借迫擊炮的大量使用,使得直奉兩軍一交火,直軍便被奉軍的炮火打蒙了。
所以,當直奉兩軍在山海關陷入膠著,其實占據優勢的卻是奉軍。直軍在前線始終無法占據主動,而付出的傷亡卻愈加巨大,這也是導致軍心渙散的重要原因之一。第二次直奉戰爭中的直奉兩軍對壘,直軍仍然故步自封在北洋時代,而奉軍已經率先拉開了新時代的帷幕。作為舊式北洋軍人的吳佩孚,終於親自見證了北洋末世的序曲。但真正給予吳佩孚致命一擊的,並不是奉軍,而是他背後的直軍將領。
其實與吳佩孚倒戈相向的並不隻是馮玉祥、孫嶽、胡景翼,直係的“三把手”、“天津派”魁首王承斌業已準備倒戈。同樣的兵敗,第一次直奉戰爭後奉係兵敗,奉軍各部紛紛退至關外,張作霖主力尚存。而直係兵敗,則是“樹倒猢猻散”,馮玉祥在北京軟禁曹錕,其他的直係將領紛紛潰退,吳佩孚隻好以張福來、彭壽莘、靳雲鶚布置成三大防禦線,自己則率兵馳回京畿,希望能夠力挽狂瀾。
張作霖聽說吳佩孚率部離開前線馳援京畿,便派出飛機向直軍戰壕裏撒傳單,包括馮玉祥、孫嶽、胡景翼的通電,以及吳佩孚已經逃離,直軍唯有投降才有生路。直軍方麵則以鋼板加固陣地,以防禦奉軍炮火的襲擊,但麵對奉軍鋪天蓋地的傳單,直軍的軍心多少已經受到了動搖。正是利用這個機會,奉軍將領張宗昌率領所部16000人突破直軍的防線,擊破直軍董政國的第九師、第二十師後攻入冷口。
27日,郭鬆齡率所部的3個步兵團、1個山炮營白天休息,夜間行軍,秘密潛至九門口。同時,張宗昌、胡景翼部則占領灤州,一麵南下和山海關的奉軍聯手,圍攻秦皇島及山海關的直軍,一麵則分兵追擊董政國殘部,然後進攻唐山。張宗昌和胡景翼聯手將直軍截成兩段,並切斷了山海關和天津的交通,直軍將領張福來敗退。郭鬆齡部穿過山間峽穀,於28日淩晨奇襲九門口。守衛九門口的直軍遂被擊敗,全線潰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