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初的中國,有一南一北兩座城市最為緊要,一是北京,一是上海,前者是政治中心,後者則是金融中心。民初軍閥派係紛立,說誰的勢力最大,就要先看看他是否占據著這兩座城市。皖係當國的時候,段祺瑞和徐樹錚把持北京政權,盧永祥擁兵於浙江、上海;等到直係開始當家作主,吳佩孚卻拋開北京、上海,選擇在洛陽“虎踞中原”,後來曹錕把持北京政權,齊燮元自盧永祥手裏奪得上海,第二次直奉戰爭的序幕徐徐拉開,剛剛處於鼎盛期的直係麵臨盛極而衰的窘境。軍閥打仗不外乎為了權和錢,把北京讓給了馮玉祥,張作霖自然不能任由失勢的直係還占據著上海。
(一)
就在張宗昌進入南京的同時,奉軍第八師亦在蔡平本的率領下自蘆台出發,越過長江後抵達南京下關。在下關守衛的蘇軍官兵毫無鬥誌,向蔡平本所部投降,蔡平本隨即命令先頭部隊向常州進發。張宗昌在攻取南京之後就率部進攻上海,其先頭部隊抵達蘇州。於是,張宗昌便率部與直軍將領孫傳芳對峙於上海以西地區,此時皖係將領吳光新代表段祺瑞主持議和,張宗昌遂與孫傳芳在上海簽訂和約,各自收兵。張宗昌順利占領上海,此時第八師先頭部隊業已進抵蘇州,蔡平本隨即命令所部在常州駐紮下來,以備隨時策應上海。
在占據上海之後,張宗昌積極布防,他把所部的主力放在龍華,並任命手下將領畢庶擔任海軍司令,控製長江下遊和東海海麵,另外派親信王琦掌管財政。在一切安排妥當之後,“混世魔王”終歸還是露出了他的本性,他在上海英租界三馬路會中旅館住下,在荷槍實彈的警衛的保護下,在上海灘過起花天酒地的生活。而上海灘的幫會頭目此時紛紛極力拉攏張宗昌,青幫長老黃金榮、杜月笙更是親自為張宗昌接風洗塵。
正當張宗昌在上海玩得不亦樂乎之際,段祺瑞任命盧永祥為江蘇督軍,這樣一來張宗昌將江蘇據為己有的計劃便落空,他氣憤之下便率部退至徐州。張宗昌是個實實在在的大老粗,他在上海的時候,張作霖本來就非常擔心,一來怕他無法應對外交糾紛,二來又怕他坐大。趁著張宗昌退出北京的契機,張作霖便向段祺瑞要求將皖係將領鄭士琦掌握的山東讓給張宗昌,段祺瑞因為要依靠張作霖對抗馮玉祥,加之已經據有江蘇,便將山東督軍的職務交給了張宗昌。
但彼時的地方軍閥都是擁兵自重,對上麵的命令也是陽奉陰違,鄭士琦接受了段祺瑞的任命,卻離官不離任。張宗昌等了三個月,看鄭士琦沒有動靜,便派所部許琨率兩個旅開入山東,把鄭士琦的部隊打得節節敗退。另一方麵,張宗昌又委派參謀長王翰鳴到濟南拜會鄭士琦,來了個軟硬兼施,到此時鄭士琦知道不走不行了,才離開了濟南。4月,張宗昌自徐州率領大隊人馬進入山東,正式出任山東督軍,隨後他又以武力驅逐了山東省長龔博衡,自兼省主席,將山東的軍政大權全部掌握在手裏。
搶地盤是北洋軍閥內部一個不成文的傳統,打下江山以後就要分江山。在入關以後,奉係將領首先盯著的就是直隸這塊大肥肉,第二次直奉戰爭開始之前,張作霖是把直隸允諾給郭鬆齡的,但李景林是直隸人,他自然想要把京畿重地占為己有,他的主攻方向是熱河,在占領之後張作霖並沒有命令他入關。但李景林一心想要直隸,於是在占領淩源以後,就南下猛撲喜峰口,隨後攻克天津,在爭奪直隸的過程中率先占據了有利的形勢。李景林的部隊號稱“疾行軍”,蓋以速度見長,李景林已經占據天津,張作霖自然也不能將他再趕走,隻好順水推舟地任命李景林暫行署理直隸督軍,並任命闞朝璽署理熱河都統。
在把李景林安排到直隸、張宗昌安排到山東以後,張作霖原本準備讓薑登選擔任江蘇督軍,以郭鬆齡接手安徽的事務。當時在南下的宣撫軍中,有自津榆駐軍調撥來的一個旅,是郭鬆齡的第二旅,郭鬆齡便委派該旅旅長劉偉率部坐鎮蚌埠,這也是為了郭氏他日南下接管安徽做準備。事情本已安排妥當,但楊宇霆忽然自薦要去江蘇,他一直都是以智囊的身份出現在張作霖身邊,如今打下了天下,他也要占個地盤當兩天土皇帝。在楊宇霆、薑登選和郭鬆齡之間,張作霖最信賴楊宇霆,其次為薑登選,郭鬆齡最末,所以便委派楊宇霆到江蘇去擔任督軍。
這件事後來被認為是導致郭鬆齡倒戈的重要原因之一,其實民初的軍閥倒戈,大抵不外乎兩個原因:利益和理念。一個是私欲,一個是公理,因為倒戈是一件大事,弄不好就會背上“不忠不義”的名聲,所以隻是以單方麵的原因來給一個人蓋棺定論,難免都有些武斷。郭鬆齡早年加入過同盟會,本來就對革命更有好感,加上張作霖一而再再而三地偏袒楊宇霆,老郭自然就被推到了兵變的邊緣。尤其是入關以後,張作霖似乎更信賴喝過洋墨水的楊宇霆,但事實又證明,楊宇霆這個人隻能當個隨軍的師爺,去做一方諸侯,真沒有那個駕馭力,這也是最後他會命喪老虎廳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