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頹勢難挽:北伐軍兵臨城下(2 / 3)

4月1日,北方的土地剛剛解凍不久,北伐軍便已經開始對奉軍發起進攻。7日,二次北伐開始,北伐軍第一軍團集結於徐州東方八義集、大許家、賈旺、利國驛及徐州附近,第二軍團集結於海州、新安鎮、運河北站附近,第三軍團集結於豐縣、沛縣附近,第四軍團集結於單縣、城武附近,另將第二軍團孫良誠部置於曹縣、菏澤附近,意圖集中優勢兵力,以兩翼包圍擊破魯南及濟寧地區的奉軍主力,然後進抵濟南。

(二)

1928年4月10日,奉軍在與北伐軍的作戰中接連丟失禹王山、勝陽山、王母山、車輻山,在當晚丟掉台兒莊後退至嶧縣。11日,奉軍丟失王莊及郯城,於13日丟失韓莊、沙溝。14日,孫傳芳在江蘇、山東邊界的豐沛一帶進行反攻,以聲援張宗昌。而張宗昌則親抵前線督師,饒是如此,奉軍仍然無法阻擋北伐軍的反複衝擊,隻好撤出臨城。北伐軍於18日攻克滕縣,19日攻克鄒縣及曲阜,20日攻克兗州,將退守嶧縣的奉軍圍殲。

張宗昌的部隊在奉係中是人數最多的,但名目番號不整齊,每軍的人數眾寡也不同,各軍軍長兼任師長幾乎成了慣例。至於軍紀,更是在奉軍中墊底,能夠在奉軍中立足隻是因為張宗昌部素以驍勇見長,需要衝鋒陷陣的時候決不含糊,加上其督軍山東,所謂“天高皇帝遠”,治軍嚴苛的張作霖也鞭長莫及。所以張宗昌擅長的是打亂戰,對方沒有弄清楚怎麼回事,他一頓劈頭蓋臉打將過來,就算不能打得對方找不著北,也能唬得對方找不著北。當時北洋的將領提到張宗昌的部隊,都認為是張牙舞爪的怪物,加上張宗昌所率的白俄軍團,都是“紅毛藍眼珠子”的洋人士兵,戰鬥力姑且不論,震懾力是有的。

但是和北伐軍遇上,張宗昌的這些能耐就不頂用了。北伐軍的官兵都是熱血青年,加上接受過黃埔軍校的正規軍事訓練,張宗昌這種亂戰的打法不但沒能打亂敵方的部署,反而先自亂了陣腳。長處既然被遮蓋,短處也就暴露出來,因為人員構成複雜,打起仗來也談不上有什麼章法,因此一旦開始撤退,就是一盤散沙般的潰退。《曹劌論戰》裏說:“吾視其轍亂,望其旗靡,故逐之。”張宗昌的部隊一潰千裏,大片大片的地方給北伐軍占去,也就不難理解了。

在兗州、濟寧被北伐軍占據之後,張宗昌和孫傳芳即退至高吳橋、馬坡、泗河、官莊、大廠各附近,之後又退到博山、泰安。張宗昌準備憑借泰安據守,而孫傳芳則以五個師退守肥城,又以三個師固守城外刀山穀、鳳凰莊一帶,和張宗昌部呼應,餘下兩個師則歸馬寶珩指揮,置主力於萬德、界首。23日,北伐軍對張宗昌和孫傳芳發動進攻,25日,北伐軍賀耀祖部自大舍、大石橋線向店台、長城、大萬德、小萬德等地逼近,方振武部則猛攻肥城。

張宗昌的部隊打亂戰在行,真刀真槍地對抗完全處於下風,而直係軍閥孫傳芳的部隊同樣不堪一擊。其實孫傳芳的部隊原本是最有戰鬥素養的,雖然也不至於強到何種地步,但也不至於像張宗昌的部隊那樣潰不成軍。問題在於,隻靠利益維係的部隊,心理素質是一個很大的弊端。古代的軍隊,有忠君思想在維持;北伐的國民軍,靠的是推翻軍閥的革命思想;隻有北洋軍閥這特別的一群,他們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麼在征戰,所以對方以命相搏的時候,他們首先考慮的就是“留得青山在”。

北洋軍閥的高級將領當然有奔頭,升官發財、妻妾成群。在張學良晚年的回憶錄中,率直的少帥坦承自己有十幾個情人,其實在民初這真不算什麼,“狗肉將軍”張宗昌有“三不”,其中之一就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姨太太,更遑論情人。在這一點上,至少張學良還數得過來。上麵的人有奔頭,下麵的普通官兵呢?求的就是一口飯,填飽肚子,活著,為了這麼點兒微末企望,去為長官拋頭顱、灑熱血,有是有,恐怕比例也不會太高。其實軍隊的思想工作,從北洋軍閥成立之初就是個棘手的問題,各派軍閥為了這件事也是傷透了腦筋。但是從袁世凱到張作霖,一直都沒有想到更好的方法,作為夾在新舊時代之間的北洋係,尷尬地在曆史中尋找著自己的位置。他們身在民國,靠革命這個幌子走到台前,但是自袁世凱開始,他們叫囂著革命,不但並不理解革命,而且懼怕革命。所以,北洋時代無血戰,他們打不起來,士兵們更打不起來,矛盾的是,他們也害怕打起來。

幾代北洋魁首,都夢想過“武力統一”,從段祺瑞、吳佩孚到張作霖,但是始終不能完成這個夙願。因為,有很多人仍然認為和談可以統一,南北分歧不就是地盤、銀元的分歧嗎?力主和談的北洋元老,以為民國了就是革命成功了,他們根本不知道孫中山的革命究竟意味著什麼。待國民軍北伐,統一和革命再次成為時代的口號,不革命的人最終被革命的人打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