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雪芹為何寫得這般詭異(1)(2 / 3)

也許,這隻是寶玉的牛刀小試,所以才“不在話下”罷。

再看寶玉與襲人慪氣那回。寶玉次日醒來,“翻身看時,隻見襲人和衣睡在衾上”。

多麼清楚。襲人賭氣了,和衣睡在寶玉的衾上。平時,又如何不是脫衣睡在衾內的。

再說寶襲僅有“初試”——也好,會把雪芹氣得活過來呢。

晴雯

讀過寶玉探晴雯一節,有人竟像晴雯嫂子一般,認為寶晴平日“各不相撓”。這便錯會了意思。

晴雯也確是說過:“我雖生的比別人略好些,並沒有私情密意勾引你怎樣。”可這並不等於說,寶玉沒有勾引她怎樣。那回寶玉邀她一塊兒洗澡,她確是沒應,但二人一塊兒洗澡的事,卻是有的。寶玉在《芙蓉女兒誄》(以下簡稱《芙蓉誄》)中寫得清爽:“得於衾枕櫛沐之間。”

衾是被子,枕是枕頭,櫛是梳頭,沐就是洗澡。“得於衾枕櫛沐之間”,“得”了什麼?還用再說嗎?

寶玉又說了:“親昵狎褻,相與共處者,僅五年八月有畸。”

“親昵狎褻”與那“警幻所訓雲雨之事”,竟有多少區別呢?

若言證據,早已有之。襲人奔母喪回來那日,直接說到晴雯的當麵:“我煩你做個什麼,把你懶的橫針不拈,豎線不動。”可是“怎麼我去了幾天,你病的七死八活,一夜連命也不顧給他做了出來?”這是說的晴雯病補雀金裘。接著,襲人便來了厲害的,“這又是什麼原故?你到底說話!別隻佯憨和我笑,也當不了什麼!”

向來“千伶百俐,嘴尖性大”的晴雯,此時竟不像她自己了,“晴雯笑著,啐了一口”。

這是為何?“原故”是事實,晴雯不敢辯。

不久,寶玉與平兒同天過生日。次日,晴雯對平兒說:“今兒他還席,必來請你的,等著罷。”

這種時候,晴雯是應稱呼“寶玉”的。可她與寶玉有了愛事之後,心裏的感覺就不自禁地變了。此刻竟一沒留神,溜出了平兒對賈璉的稱呼——“他”。

平兒又如何不知意思,這便笑道:“他是誰?誰是他?”

結果,晴雯就“把臉飛紅了”,一邊“趕著笑打”,一邊說道:“偏你耳朵尖,聽得真。”

再看晴雯跌折了扇子骨那回。她與寶玉鬥嘴,襲人便推她道:“好妹妹,你出去逛逛,原是我們的不是。”

沒承想,晴雯一聽她和寶玉是“我們”,這就“添了醋意”,來了一頓夾槍帶棒,“我倒不知道你們是誰,別教我替你們害臊了!便是你們鬼鬼祟祟幹的那事兒,也瞞不過我去,哪裏就稱起‘我們’來了。”

襲人與寶玉稱“我們”,自是她有侍妾之實。便是這樣,遭到晴雯挖苦,她尚“羞的臉紫脹起來。想一想,原來是自己把話說錯了”。晴雯被平兒奚落,卻隻恨平兒“耳朵尖”,並不以為自己說錯了。這不是她自覺與寶玉的情分,原是高過襲人的嗎?

實則,晴雯與襲人是一樣的。她也是“素知賈母已將自己與了寶玉的”。無論如何,總也“不為越禮”。

麝月

寶玉為她蓖頭時,晴雯很吃醋,說了兩句話,“哦,交杯盞還沒吃,倒上頭了!”“你們那瞞神弄鬼的,我都知道。”

“交杯盞”,大家都通。“上頭”是喝完交杯酒後,新郎為新娘舉行的冠戴儀式。晴雯雖是譏諷,可也是有依據的,因她知道寶麝那“瞞神弄鬼”的事。

令晴雯想不到的是,她的“交杯盞”“上頭”說,恰恰誘發了寶玉的春情,“這裏寶玉通了頭,命麝月悄悄的伏侍他睡下,不肯驚動襲人。”

這“不肯驚動”,不是瞞神弄鬼,是什麼?“伏侍他睡下”,竟是怎麼個“伏侍”法?在“不肯驚動襲人”之後,我們又看到了那四個字,“一宿無話”。

碧痕

她那事兒,偏又是晴雯爆的料。

端陽節那日,寶玉與晴雯吵了嘴,晚上又哄她,請她一塊兒洗澡。晴雯搖手笑道:“罷,罷,我不敢惹爺。還記得碧痕打發你洗澡,足有兩三個時辰,也不知道作什麼呢。我們也不好進去的。後來洗完了,進去瞧瞧,地下的水淹著床腿,連席子上都汪著水,也不知是怎麼洗了,笑了幾天。”

一個時辰是兩個小時。兩三個時辰,即四至六個小時。洗海澡都用不了這麼久的。可見這回鴛鴦浴,改了不少花樣兒。在浴盆裏“洗”了,又在地下“洗”,所以“地下的水淹著床腿”。地下“洗”了,又到床上“洗”,所以“席子上都汪著水”。

且寶玉邀晴雯洗澡,竟那般不經意,對晴雯這番話也全無異議。這就是,他與碧痕、與晴雯、與其他丫頭們共洗鴛鴦浴,倒是極隨便、極平常的。

可見,怡紅院裏的丫頭,盡在寶玉射程之內,且無一漏網。

寶玉對別處的丫頭,亦頗有性趣。

金釧

寶玉搬入大觀園之前,賈政叫他。他剛剛蹭到這邊來,金釧便一把拉過他,悄悄地笑道:“我這嘴上是才擦的香浸胭脂,你這會子可吃不吃了?”

這便是寶玉時常吃她嘴上的胭脂。

寶玉若以為胭脂好吃,你讓茗煙買一包袱來,不拘哪裏吃去就是了,何必跑到人家嘴上來吃什麼?

原來吃胭脂隻是幌子,親嘴兒才是真的。金釧能夠拉住他,問他還吃不吃,這般主動的女孩子,寶玉那般高手,饒得了她嗎?

況寶玉跟金釧的事,襲人也是心知肚明。金釧投井自殺,襲人“先是唬了一跳”,遂又“點頭讚歎”。

讚歎是讚揚。怎麼人家跳了井,她還讚揚?

原來,在襲人這情敵的眼裏,主動退出競爭的謙讓,自是好的。襲人讚歎之後,又“想素日同氣之情,不覺流下淚來”。

這個“同氣之情”最有趣了。極似今人說的“同情”:

同一個學校叫“同學”,同一個情人是“同情”。

鴛鴦

那次鴛鴦來怡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