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溪川漫不經心打量她的禮服:“撞衫了,換一件吧。”
饒是平時牙俐嘴甜的楊雪也不知該如何回應,自己這件禮服,和柳溪川身上那件可是連一個相似元素都沒有。
在場對稿的小編導已經轉身奔出門去搬救兵。
楊雪經紀人吳瀾比柳溪川年長三五歲,擺出親和老大姐的調調上前打圓場:“溪川你真會說笑,款式顏色材質都不同,這怎麼能算撞衫呢?”
“和我上周的雜誌照片撞了。”
吳瀾賠笑道:“我們今天本來不巧差點撞衫,已經換過一套了,你看能不能……”
撞衫的事,易轍沒跟溪川本人提,這會兒她第一次聽說,覺得新鮮有趣。
她回頭看了眼易轍,又向楊雪掃回來,露出諷笑:“撞衫?我身上這件嗎?野心不小啊。”
的確以楊雪的年紀穿這樣的禮服不合適,氣場壓根撐不住。
楊雪心裏發怵,慌張地去自己經紀人臉上尋答案。
早聽過傳聞,公司對楊雪的包裝是全方位的,所謂“有趣的靈魂”不過是人設,公開場合抖機靈的台詞都由段子手事先寫好。實際聰不聰明看她演戲就知道,稍有點底蘊的台詞連斷句都出錯,根本不能理解。
溪川冷笑一聲。
吳瀾求助的目光往易轍那邊循,但易轍毫無興趣介入這些糾紛,打定主意倚著牆袖手旁觀,似笑非笑。
導演可是坐不住了,起了憐香惜玉的心:“溪川,離晚會沒多少時間了,算了吧,怎麼樣?就算給我個麵子。”
“是這種麵子嗎?”柳溪川截了他的話,反手甩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所有人目瞪口呆,那導演雖然年輕,但到底是兩個月前才拿了幾十億電影票房,正炙手可熱,也眼見著前途無量,她就這麼不留一絲顏麵地直接打臉。
馮副台長帶著幾個工作人員姍姍來遲,樂嗬嗬地跨進門來,大嗓門響在前麵:“哎呀哎呀,這麼多大咖齊聚一堂,我們這裏真是蓬蓽生輝。”看見楊雪經紀人後佯裝意外,“喲,小吳你們怎麼在這兒?黃導剛才去化妝間找你們了。”
楊雪經紀人立刻會意,拉起楊雪拔腿就跑:“哦哦,那我們趕緊回去。”
馮台又直奔柳溪川熱情握手,做親密狀寒暄,以“娘家人”自居。誠然柳溪川成名作在嶽海衛視熱播,幾部大劇也都在本台收視榜上有一席之地,資源拿的是最好的,外界也一直戲稱她是嶽海衛視“親女兒”。
她也就笑著聽聽,前年一部劇風靡全國,沒見嶽海衛視把視後給“親女兒”,反而給了個收視沒破一的偶像劇女主角。易轍公關沒搞定,雙方心照不宣,這份“血緣關係”不值兩個錢。
頒獎典禮舞台上,頒獎嘉賓看著已拆開信封的卡片:“獲得第二十九屆飛鶴獎最佳女主角的是——”
大屏幕上分屏顯示四個女明星入圍者的特寫,其他三人笑得端莊得體,柳溪川手撐著頭,有幾分肆意懶散。
頒獎嘉賓道:“《霜降》柳溪川!”
掌聲雷動。
大屏幕上隻剩下她一張臉,她的眼神愈加迷離。身旁的女星撫著她的肩道賀,她回以笑容,起身向台上走去。她在台階上踩到禮服一個趔趄,頒獎嘉賓及時上前扶住了她。
台下,易轍蹙起眉,問助理亞婕:“她喝了幾瓶?”
亞婕翻著眼睛回憶:“家裏一瓶,這裏兩瓶。”
易轍歎了口氣。
柳溪川在台中央接了獎杯,醉眼蒙矓地笑道:“謝謝,謝謝大家……我完全沒想到會拿這個……嗯,這是什麼獎?”
台下冷了場。
易轍正襟危坐,冷靜的目光投向她。
她看了眼獎杯上的字:“哦!最佳女主角?”她皮笑肉不笑地自我慶賀,“哈哈,好棒啊!最佳女主角!耶!”又轉向主持人,“那麼最佳歌手你們頒給誰了?”
電視節評獎可沒有最佳歌手這一項。
誰都看出她不清醒,主持人硬著頭皮救場:“溪川真是非常幽默……”
“我不幽默。”女主角不領情地打斷,“我經紀人才幽默呢!”說著舉起獎杯對易轍的方向揮了揮,“他說如果我不和台長吃飯就拿不到獎,原來是虛張聲勢啊。”
台下一片嘩然。易轍麵無表情。
活潑的女主角找到攝影機:“台長果然正直。”親了親獎杯,“感謝台長哦!”
主控室一眾工作人員回頭看向領導。
副台長盯著監視器半張著嘴驚呆了。怎麼說呢,柳溪川自由發揮這個環節是他翹首以待、喜聞樂見的,一舉兩得,收視和話題都不用愁。但他沒想到會發揮到自己頭上來,猜中了開頭沒猜中結尾。
誰知這還沒完。
台上主持人慌張地靠近溪川,背後施力把她往場邊推了推:“謝謝,謝謝柳溪川小姐給我們帶來精彩的獲獎感言……”
柳溪川小姐卻仿佛格外眷戀這片舞台:“精彩嗎?我隻是喝多了點,幸好我不會開車,不然像李聞達老師上個月……”
主持人趕緊把話筒從她手裏搶走,將人交接給候在場邊的易轍。
台下嘉賓表情五花八門,台上台下各有各的精彩,媒體相機快門按個不停。
最嚴肅隆重的環節成了荒唐的鬧劇。
易轍有點不高興,他知道柳溪川醉得沒那麼厲害。
這下,話題度與收視率毋庸置疑碾壓漢東衛視,她四兩撥千斤,“決戰”一錘定音,嶽海衛視成最大贏家,她也不虛此行。
可副台長身份在那兒,開不得這種娛樂玩笑,就算醉到不省人事都該知道。
她是快意恩仇了,要修複合作關係任重道遠,到頭來受傷的又是經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