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興師問罪,是你姐擔心你。一早就被那麼多人關注,又不接電話。你看看外麵,都是娛記。”
說著說著,陳諒的視線被島台附近的一地狼藉吸引。
他卷起衣袖,在洗手池邊翻箱倒櫃,找到稱手的工具,把大塊玻璃收拾進垃圾袋,再把碎渣掃盡,最後用濕抹布將滿地紅酒漬一點點擦去。
全程,溪川袖手旁觀,隻往旁邊挪了個身位,繼續機械地用勺子挖穀物早餐。
瞧他一連串操作如行雲流水,不是不會。
賭他在自己家從沒“屈尊”做過,看人下菜。
她從起床到現在掃了一眼手機就扔下了,未接電話就那麼些,大多是公司同事,猜也能猜到是為了什麼事,她不想回應。但其中夾了姐姐的來電嗎?她還真沒留意。
“你比我更值得她擔心吧。”
陳諒蹲在地上,抬起頭:“成天爆負麵新聞,你還要不要拍戲了?”
溪川又往穀物早餐裏兌了些可樂:“你是導演,我是演員,進組就拍戲,你管我正麵負麵。”
陳諒洗了手支著台麵,把碗從她麵前推開:“長此以往,哪個導演還敢用你?”
“別用我,去用甩我二十八條大馬路的楊雪啊。”溪川剛跟粉絲學的詞,趕著新鮮就用上了。
陳諒繃起臉:“你跟楊雪較什麼勁?犯得著嗎?”
看來他沒留意網上那些腥風血雨,屋外這一群娛記都是因什麼興風作浪而來。也難怪,他本質是個搞技術的,看不懂這些心機套路。
溪川用不鹹不淡的語氣嗆:“哦?戳到你心尖了?現在可是你這位外室在跟我較勁,買營銷黑我。”
“什麼外室!”陳諒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嚷起來,“不過是逢場作戲,你用不著上綱上線吧。”
溪川帶著促狹的笑看他:“這話留著跟你老婆解釋去。”
他一時語塞。
還是頭一回聽說做導演的要對小演員逢場作戲,人要真渣起來連思路都清奇些。
溪川低聲喃喃:“逢場作戲?你比我適合當演員。”
她挑釁般把碗拿回來,繼續往裏兌可樂,“咯吱咯吱”咬牙切齒地瞪著他吃。
陳諒正對她無可奈何,手機響了,低頭看來電顯示是洛川,遞過去:“找你的。”
說話間表情又恢複了他的瀟灑不羈,仿佛爭回一口氣——不是我上趕著巴結你,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
陳諒雖然是溪川的姐夫,在高中時卻是同校同年級同學,和溪川的姐姐更是同班同學,讀書時不算熟,但從小認識,說話一向不客氣。如今溪川和陳諒都是圈內人,對他平時這些風流做派比姐姐還了解多一點,對他自然沒什麼好臉色。
溪川在大一那年被招募進娛樂公司,邊做練習生邊完成學業,沒畢業就出道了,因此和大學同學交集少,感情深一些的反而是高中幾個好友。但因為她的“白月光”也是高中同學,在十八歲那年因故身亡,舊友相聚總愛追憶,溪川久而久之淡出了圈子,其他人也覺得女明星距離遙遠。還有聯係的隻剩下姐姐、姐夫。
因此,晚上出門前接到李未季的電話,有點令人意外。
李未季是她高中的室友,彼時形影不離的閨密,但關係疏遠的時間比一般同學更早。
“你沒換手機號?”李未季說。
“是啊,從高中起就沒換過。你也是。”
“真沒想到……經常在電視裏看見你……昨天也是……祝賀獲獎。”
溪川不知該答些什麼,這對話冷得連工作夥伴都不如,一陣沉默後,她反問:“你呢?過得還好嗎?”
“還好。”李未季似乎不太願意談及自己,又把話題拋回來,“好幾次同學聚會你都沒來……”
“是啊……”
又一陣沉默。
終於,對方也感到尷尬難挨:“不好意思,這麼晚打擾你……”
說晚也誇張了,還沒到晚飯時間。
“那你先忙,我們改日再聊。”
電話要掛了,溪川卻有些不甘心,追了一句:“有時間見麵坐坐吧。”
“看你時間,你肯定比我忙。”一句客套話又把距離拉得好遠。
“我……”溪川無聲地苦笑,“那改天再約。”
“再約。”
她掛斷電話,坐在鞋櫃上落寞地出神片刻。
改天。
聖者克利斯朵夫逆流渡過了河,問肩上的孩子:“你究竟是誰?為何這麼沉重?”
孩子回答說:“我是未來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