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一刻,1507次列車終於返回上海,但是直到大廳走空,新旬也沒有等到溪川。
他心裏有點發毛,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懷疑溪川是否和自己已經錯過。
猜測溪川到站後,第一件事肯定是趕著去服務台找回手機,他決定去服務台碰碰運氣。
手機還沒被領走。
服務站的乘務員最初不肯給他,直到他用自己的手機撥打電話後才完成了代領。
按亮屏幕,十四個未接電話,二十七條未讀短信。
顧不得隱私的界限,此刻隻想找出任何關於她去向的線索。點開短信,最後兩條是彩信和文字。
彩信是自己和溪川的一張結婚照,不太清晰,仔細看能判斷出是手機對著懸掛在牆上的照片翻拍的。
新旬並不覺得意外。
他接著點開最上麵那條短信,把那段“總結陳詞”看了一遍,再看一遍,由於字數限製,它被截成三段。
好好活到了未來,還有閑情感悟人生,她算是平安了吧,從各種意義上。
他長籲一口氣,在空曠的車站大廳四下張望,然後走向遠處。
現在,隻剩盡快找到她這件事了。
手機又振動一次,一條新短信。
“如果從來沒有這個手機,就好了。”
來自本機號碼。
新旬停住腳步,在原地思考片刻。
的確不該有這個手機,這種考驗人性的東西。
他暗自認同,走出大門第一件事就是瀟灑地扔掉手機,疾馳而過的大巴幫了個忙,從上麵碾過去,粉碎得很徹底。
一小時後,二樓麥當勞餐廳,溪川雙手捧著一張小苦臉,對著這堆殘骸,聽他編了個“險些發生交通意外,但是,幸好人沒事”的解釋,勉為其難地接受了現實:“好吧,這也沒辦法,我還想吃甜筒。”
新旬積極“將功補過”去幫她買回來,她已經恢複了神采。
“那她有沒有留下什麼遺言呀,未來的我?”
這難不倒新旬,看了好幾遍了。
“她說,她一直誤以為是過去注定人生,其實起作用的是內心。雖然她暫時不知道你做了什麼努力,但已經能猜到你改變了什麼。然後開始感悟抒情,要學會接受缺憾,找回勇氣,撕開偽裝並心懷希望,就能獲得改變命運的力量。最後說謝謝你。她沒有看見未來的我,可她知道自己已經得到了最好的人生。”
溪川聽完,又吃了好幾口才找到重點:“意思是現在這條線你沒死咯?”
“應該是的。”
“那手機壞得不錯。”
“為什麼?”
“這樣你就再也不會死了呀,沒了手機作為介質,誰的生活會一天到晚變來變去,身邊這人死了那人活了啊?壞了免得我提心吊膽,擔心哪天多吃個甜筒,導致你又開始死亡循環了。”
“有道理。”新旬點頭,佩服她總能化繁為簡,“也免得你沉迷於‘開掛’,過上投機取巧的生活。”
“我才不會沉迷‘開掛’。幹嗎非要走自己走過的路啊,陽關道大家都覺得好,可萬一我想體驗一下過獨木橋的刺激呢?雖然我沒什麼雞湯想發表,經驗倒是有一個——做人最重要的是開心,不知道選什麼的時候,選讓自己開心的那個就對了。”
新旬愣了幾秒,彎起嘴角:“你飄了。”
“新旬,你帶錢包了嗎?給我錢包吧。”溪川鬼精地眨眨眼。
他不明所以地把錢包遞出去。
“看見我拿了錢包這麼開心,你開心嗎?是不是幸福指數瞬間飆升?”
“喂。”
溪川翻開錢包看了一眼,沉下語氣認真央求:“借我吧,我今天得住酒店,可能明天也得住酒店,然後找機會去北京找我媽媽。”
“怎麼回事?”
“知道了不得了的大事,那個家我肯定不能回了,以後怎麼辦還得找媽媽商量。”
確實是不得了的大事,新旬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轉移話題問:“但你一個人住酒店不安全吧,你用我的手機給你姐回個電話,讓她來陪你。”
“我現在暫時不想見她。”
“她挺擔心你,是她把我叫來的。”
“你給她回。”她做了讓步加上時間期限,“我今天不行。”
“好吧。”他拿起手機低頭翻找號碼。
“新旬,你陪我吧。”
“陪什麼?”
“住酒店。”
男生緊繃著臉,壓住表情:“不太好吧。”
“陪我不開心嗎?”溪川把剩下的威化杯一股腦塞進嘴裏,口齒不清地吐槽,“不要那麼道貌岸然嘛。”
看得出來,曆劫之後柳溪川同學已經徹底放飛了。但她說得不是沒道理,幹嗎非要走陽關道,反正手機沒了也影響不了未來,出了意外兩個人麵對總比一個人強,結婚照那事就……
他垂眼繼續操作手機:“再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