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摸黑進入庵內,隱約可見東廂有功課房三間,西廂有寢室三間。北為觀音大士殿,殿後設有一堵照壁,攔住了去路,照壁後黑沉沉不知有幾重殿宇。
殿側有一道小門,門從裏麵上梢關閉。
袁飛天囑咐親兵上前叩門。
良久,有嫗出應。
三人連忙找個理由揖拜,請求一見庵主。
老嫗見三人乃官兵,且儀表堂堂,便道:“庵主有事外出,軍爺們有何見教,告知貧尼可也。”
袁飛天打拱道:“敝某宿於鄰舍悅來客棧……”
老嫗似乎知道袁飛天要說啥一般,連忙打斷他的話,說道:“但宿無妨,但宿無妨!”
正言語間,一尼入內,年約十八九歲。高髻如宮妝,髻上加氈笠,錦衣弓鞋,全身勁裝,腰間懸掛一長劍,胯下騎一匹高大的黑色駿馬。女尼神采四射,英氣逼人,眉目顧盼間,見有人深夜造訪,便從馬上躍下,一言不發地將馬拴在東廂房裏,獨自去西廂房閉門歇息。
袁飛天見年輕女尼不聞不問,視三人如無物,心裏直覺得這座尼姑庵確實有些古裏古怪。便不想久留,忙辭了老嫗,匆匆返回悅來客棧。
店小二端上一盆溫熱的洗漱用水,殷勤地擺在屋角處。袁飛天洗臉淨手後,泡了一會兒腳,便躺在榻上假寐。他的腦子裏始終閃現出騎黑駿馬的女尼,還有初來客棧時所見到的紅氈帽男子。一個妖豔美尼,一個魁梧醜漢,他們會有什麼關聯?
三更時分,袁飛天思索得累了,搖了搖頭,不再胡思亂想。用被蓋搭住身子,沉沉地睡去。
突然狂風大作,店門轟然若劈。一店旅客皆驚,紛紛起床探望天色。
繼而暴雨如注,店門外風雨之聲如雷,似千軍萬馬撲麵而來。袁飛天披衣立於窗前,瞥見沒有什麼異樣,便悄悄關上窗戶,靜坐床上打禪。
四更梆響時,雨已經停止,風也逐漸小了下來。
袁飛天正欲開門出去夜巡,突見客棧大門被人撞開,戴紅氈帽的醜漢徒手闊步地闖入大堂中。
值夜的兵丁慌忙之中,各執刀槍上前圍捕。
紅氈帽見眾人似早有防備,自己又手無寸鐵,情急之下,抓過櫃台上的算盤嘩啦一抖,無數的算盤珠子像彈丸一般四下激射,衝在前麵的十數人盡皆遭珠射殺。
袁飛天見了,心下驚駭,他萬萬想不到遂州城裏竟有如此武技高絕之人!待要上前爭鬥,又恐戰他不過。反複猶豫間,紅氈帽又以串珠之簽射殺了五名親兵。餘下諸人,不敢再攫其鋒,紛紛逃回各自房間內,閉門以拒。
紅氈帽站在大廳中央,囂張地大聲咆哮!
一館客商皆驚起,卻無一人敢出視,紛紛蜷伏室內,連大氣都不敢出。
待到天明,眾人才戰戰兢兢地打開房門。隻見客館的天井裏,遍地血汙,十餘具屍體胡亂仆倒地上。停靠在大廳右北角的十數載銀官車,早已不知了去向。
袁飛天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隻把一雙拳頭往自己胸口猛捶。何麻子得報後,飛馬趕到悅來客棧,一邊賊眉賊眼四下逡巡,一邊低聲下氣地百般安慰袁總兵。
袁飛天一把揪住何麻子,怒不可遏地吼道:“老子要宿州衙,你個龜兒子偏說這裏安全!那老子現在問你,你狗日的是否和紅氈帽串通一氣謀盜官銀?”
何麻子一時沒有聽懂袁飛天的話,“哎喲喲”地連聲叫喚道:“什麼紅氈帽喲?”
袁飛天手上一使勁,恨聲罵道:“老子叫你裝!”
何麻子這才回過神來,低聲說:“此人到遂州已久,時常幹些小偷小摸的勾當,並無大惡!誰知……誰知他竟敢前來搶劫官銀?”
袁飛天想進一步了解紅氈帽的根由,何麻子便把一個肉頭晃過去蕩過來地搖。任由袁總兵百般詢詰,都回答不知道。
袁飛天心裏暗歎倒黴,卻又無可奈何,恨恨地將一支高粱掃把踢飛,嚇得茅廁旁的大黃狗嗷嗷直叫。
呆立一旁的店小二插話道:“袁大人,何不去求助於水月庵,或可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