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州西湄,前朝“禁溪”舊地,瓊江繞鎮而流。
《輿地紀勝》記載,瓊水源出德陽郡伍城口飛烏山,一路奔騰至西湄,將溪水白馬河納入懷中,雙流既彙,水勢漸大,浩浩闊闊東入涪江。
西湄古鎮位於雙流環抱的一塊小平原上,橫橫豎豎十幾條青石小巷,像一枚巨大的篆刻圖章。陰陽先生說此地雙流合抱九曲環繞,必出達官顯貴,誘得川內富戶豪紳紛紛遷居西湄。一時間內,小小的西湄縣城,房地產價格直線飆升,與遂州城內無幾差別。
大清道光三年春天,四川布政使柳春陽告老還鄉,在朋友們的慫恿下,悄悄來到西湄鎮,隱居臨近瓊江的長慶街上,築園自寧。
故鄉耆老傳言,柳家祠堂占地十畝之闊,巍峨壯麗。全府上下計有主仆雜役四十八人,為大清年間遂州第一大莊院。
翌年中秋,柳春陽應邀赴遂州犀牛堤賞月,陪同前往州城的有西湄縣令張永康和縣丞王喜君。誰知三人同去,卻隻有兩人返回。
縣令張永康說,柳老爺酒後墜於涪江遭淹死了。
縣丞王喜君也如是說。
縣衙照例撥了一千兩銀子,為柳大人舉辦喪事。
秋九月十八日夜,剛遭變故的柳家祠堂,突然又遭到強人歹徒的殘酷殺戮,全府上下竟然沒有留下一個活口。時常跟隨張縣令身邊的陰陽先生說,柳家的人擅自動了祠堂前的照壁,觸動了煞氣,故有此一劫。
邑內出了如此的驚天大案,張永康被弄得寢食不安。他一邊據實上奏州府衙門,一邊盡遣巡捕四下偵緝。硬是日怪得很,如此巨大的一個慘案現場,居然找不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莫非真的像陰陽先生所說的那樣,是柳家人撞了“煞”,遭鬼神索命不成?
張大人十分煩躁,口腔裏生滿了火疔瘡。也難怪人家哈,從資州雁江縣調任西湄還不到四個月時間,就攤上了這碼子煩心事,任誰也心頭不爽啊。
張永康人生地不熟,家小尚無居住之所,拖兒帶母七個人,全擠在縣衙一間雜貨房裏,生活十分不便。張大人心一橫,鼓動家人搬進柳家祠堂臨時過渡一下,這樣既解除了後顧之憂,還可以就近找一找破案的線索。
聽順南街鐵匠鋪的胡幺爺說,自從張永康一家老小搬進柳家祠堂後,每天晚上都會聽到“鬼”幽怨的哭聲,偶爾還會看到一個身穿白衣白裙的人,似真似幻地遊蕩在祠堂的後花園裏。張氏一家老小駭得要命,剛住進去沒幾天時間,就匆匆忙忙地搬了出來,依舊住在縣衙的雜物房裏。
張永康感到很奇怪,這個世界上哪有什麼鬼神?為了弄個水落石出,夜裏曾帶人潛入柳家祠堂蹲守。說來硬是奇怪,一連蹲了七八個晚上,祠堂裏既沒有聽到古怪的哭泣聲,也沒有見到白裙飄飄的鬼影子。
案發一年有餘,州縣兩級衙門竭盡全力,始終無法破案。張永康心裏沉甸甸地壓著一塊石頭,長期不能釋懷。他曾在酒後私下對身邊的人說起過,柳家祠堂的滅門慘案,必定另有隱情……
縣丞王喜君見張永康說得玄玄乎乎,笑他沒能耐破案,怕上司追究責任,編些“玄龍門陣”來搪塞。獨自逞強進入柳家祠堂,欲探個究竟,結果莫名其妙地吊死在後花園的門枋上。
從此以後,就再也沒有人敢到柳家祠堂裏去了。遂州西湄凶宅之名,州境內盡人皆知。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了十三年,陝西人包月錄調任遂州。包大人乃武舉出身,武藝高強,膽量也大,辦事果斷幹練,人稱膽大“包青天”。
包月錄是個親民的好官,到任不滿一月,就經常深入轄內各地訪貧問苦。他聽西湄當地的老年人擺起柳家祠堂的“龍門陣”,好奇之心頓起,決定親自到凶宅去看一看。
跟隨包大人體察民情的隨從,無一不是州縣的主要官員,他們害怕知州大人出甚差錯,皆極力阻其到凶宅去,“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