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荷愣住了,問道:“馬處長,你……你不是偷著跑出來的吧?”
馬友誼說道:“我沒法跟你詳細說了,你記住我的話,秦天亮就是潛伏特務,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說完,馬友誼偷偷打開了門縫,左右看了看,便走了出去。
得到小美被擊斃的消息後,江水舟越來越感覺到自己身在三義廟的危險,便和王半仙簡單收拾了一下,決定去找都富春他們商量個對策。
這天晌午時分,按照約定的時間和地點,兩個人來到一個公園裏,在一塊青石條上坐了下來。
不一會兒,穿一身工裝、頭戴鴨舌帽的朱鐵從遠處向這邊走過來,走到青石條旁,自然地在王半仙身邊坐了下來,說道:“一號指示,你馬上撤,備用點的地點,就在這張紙條裏。”
朱鐵說完遞過來一張紙條,隨後起身而去。江水舟看了看王半仙,說道:“半仙,你好自為之吧!”便向朱鐵追去了……
傍晚,江水舟正在一家飯館的包間裏狼吞虎咽地吃飯,一邊的朱鐵看到他那副吃相,不覺笑了笑。都富春虎著臉趁機說道:“別光顧著吃,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江水舟把一口飯匆忙咽下去,說道:“你讓我去碼頭接頭,我就知道這事懸,所以就讓小美去了。”
都富春放下筷子,想了想,說道:“這是老A臨時通知的,讓我們去拿情報,來了個秦天亮,結果又出來個馬友誼,把局都弄亂了。”
“到底誰是老A?”江水舟不由得問道。
都富春猜測道:“八成是馬友誼,他不相信秦天亮,又怕錯失機會。”
江水舟說道:“不管是誰,他藏得越深,對咱們就越有利。”
朱鐵突然對都富春說道:“一號,半仙說了,三義廟那個點暫時不能用了。”
都富春想想,對江水舟說道:“這樣吧,我明天安排你去二號倉庫工作,你打探消息;朱鐵,你連夜去趟三義廟,幫半仙把設備和武器轉移出來,起用備用點。”
都富春說完這話,江水舟立時又傻眼了,膽戰心驚地說道:“還讓我出去呀,那不是白送死嗎?”
都富春盯著江水舟說道:“現在越危險的地方,才越安全。”
自從鄭桐建議使用風雷後,鄭桐便安排了顧影把他的檔案資料從“國防部”的熟人那裏弄了出來。顧顯章看了風雷的檔案,了解他在大陸時一直是一名教官,是在撤到台北後才參與的情報工作後,才認為這個人的曆史算得上清白,馬上便決定使用他。
這天上午,汪蘭走進顧顯章的辦公室。看到汪蘭,顧顯章單刀直入地說道:“聽人說,你對珠寶懂行?”
汪蘭一笑,說道:“談不上懂,家傳的,我爺爺以前就是做珠寶行業的。”
顧顯章便說道:“我打算派你去趟香港,風雷是你推薦的,這人鄭主任考察過,我在台北‘國防部’的朋友也幫助調查過,人清白,業務上的事你過去和他做個對接,順便把我家的珠寶帶去一些,換成美元。”
汪蘭問道:“讓我去,我合適嗎?”
顧顯章信任地說道:“電報業務你懂,派別人去也沒用。你可是先公後私,你懂珠寶的行情,別人騙不了你。”
汪蘭答道:“那好吧,既然司令這麼信任我。”
李荷帶著幾個戰士終於找到了三義廟。進得廟來,戰士們馬上搜查起來,可除了一些鬼畫符之外,沒搜到什麼可疑的東西。
回到軍管會,李荷一走進王專員的辦公室,就抱怨道:“王專員,三義廟我去了,沒查出什麼來。”
王專員一個愣怔,問道:“三義廟?什麼案子?”
李荷如實說道:“可這是馬處長讓我去的啊!他說那可能是潛伏特務的一個聯絡點,我沒抓到人。”
“馬友誼?你見到他了?”
李荷說道:“見到了,就昨天晚上的事。”
王專員聽了更加驚訝了:“他說什麼沒有?”
李荷說道:“他說秦科長是特務老A,現在他要去找證據,不行的話就先下手。”
王專員聽了,漸漸冷靜下來,望著李荷叮囑道:“李荷,你先去忙吧,這件事不要對任何人說起。”
李荷點點頭,便疑疑惑惑地走出了王專員的辦公室。
江水舟遵照都富春的安排,果然去了二號倉庫。
這天下班時,江水舟將掃把放在工具間裏,正把身上的工裝往下脫,旁邊一位看上去很精壯的清潔工,一邊收拾著身邊的工具,一邊向江水舟問道:“新來的?怎麼沒見過你?”
江水舟忙回答道:“新來的,第一天上班,我叫史長江。”
清潔工沒理他,也把自己的衣服脫了下來。接著他斜了江水舟一眼,問道:“知道規矩嗎?”
江水舟忙問道:“啥……啥規矩?”
清潔工指了指自己的煙,說道:“點上。”
江水舟便笑嘻嘻地走過來給點上了,說道:“初來乍到,包涵,包涵。”
清潔工滿意地抽了幾口。江水舟便又湊近了,說道:“這兒幹活挺危險啊!我今天掃地,看見地上怎麼還有血呢?工人師傅們搬貨得小心啊!這不,一不留神,砸傷了。”
清潔工不以為然地說道:“前幾天晚上這兒殺人了,死了一個女的,拖走了;共產黨的兩個幹部還互相用槍指著。哼,內讓了,可惜沒開槍,不然就有熱鬧看了。”
江水舟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清潔工笑笑,伸手從兜裏掏出一顆子彈殼,說道:“我就住碼頭上,都看見了。”
“子彈?”江水舟故作驚慌地問道。
“這是子彈殼,不是子彈,打過的了。”清潔工看了江水舟一眼,接著說道,“第二天就來了幾個警察東找西找,估計就是找這東西。哼,不給獎勵,我才不給他們呢。知道碼頭是誰的地界不?‘千裏不要柴和米,萬裏不要點燈油’。”
江水舟不由驚喜道:“袍哥?你是道上的人?”
清潔工點點頭,說道:“國民黨時期這朝天門就是咱們袍哥的地界,這船、這貨、來往商販、店鋪買賣,沒了咱們舵把子,玩兒得轉?就是老蔣在這兒的時候,也得給咱一份麵子。別看共產黨叫得歡,沒用,縣官不如現管,還得聽咱們爺們兒的。”
江水舟忙點頭問道:“那是,那是,老哥貴姓?”
清潔工說道:“我姓王,智字號六排。”
江水舟忙點頭,說道:“六哥好,六哥好。”
江水舟從二號倉庫下班出來,一輛車已經停在了不遠處,見四下無人注意,江水舟便打開車門鑽了進去。
江水舟進車後說道:“一號,原來你把我安排到袍哥地界了,怎麼不早說?”
都富春還在思考著,說道:“馬友誼要是老A,咱們現在很危險。聽說馬友誼和秦天亮都關了禁閉了。趁此機會,咱們要把這水攪渾,來個偷梁換柱。”
顧顯章安排汪蘭去了香港。顧影敏感地意識到這並不是一件好事情,便從中進行阻撓,但這並沒有改變顧顯章的主意。於是這天回到家,顧影一眼看到坐在客廳裏的顧顯章,心裏立時升起了一股怨氣,說道:“爸,你這麼放心汪蘭,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顧顯章望著顧影,歎了口氣,說道:“小影,你的心爸知道,可你不能亂懷疑呀!我敢說在這個基地上,誰都可能是危險分子,但汪蘭不可能是共產黨。”
顧太太在一旁聽了,插過話來說道:“小影,你爸說得對,那個汪蘭是你爸看著長大的。”
顧影睜著模糊的淚眼望著顧顯章說道:“我是沒有汪蘭的證據,但憑直覺,她就是共產黨。不過,爸,我會拿到證據的。”
不日後,汪蘭順利到達了香港。
這天晚上,汪蘭把風雷約在了香港的一家西餐廳裏。在一個不顯眼的位置,兩個人終於見麵了。兩個人握握手,坐在了那裏。風雷微笑著看著汪蘭,把個汪蘭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說道:“真沒想到,風雷教官會是自己人。”
風雷壓低聲音說道:“在南京時,我是以電訊教員身份潛入敵人內部的,當時組織指示我蟄伏,並沒有動作。一直到香港,我才被組織激活,成了基地、香港到大陸交通線上的一環。”
汪蘭說道:“當初組織讓我和你取得聯係,我自己都吃了一驚。”
風雷笑著說道:“我也沒想到你也是自己人。說正事,我現在急需你們的密碼本。”
汪蘭說道:“新的密碼我也沒有,這套密碼是老鷹用德國的編碼方式弄的,密碼隻有他掌握。”
風雷點點頭,問道:“重慶的電台最近不呼叫了,不知是什麼情況,你那邊有消息嗎?”
汪蘭不禁抽了一口冷氣,想了想,說道:“恐怕他們要有大動作。”
風雷突然想起什麼,看了一下表,說道:“我得走了,‘國防部’昨天來人,一會兒又要開會。”
汪蘭把一隻小匣子遞給風雷,說道:“把這些東西賣了,基地顧顯章的,要美金。”
風雷接過來,問道:“他要錢幹什麼?”
汪蘭一笑,說道:“顧顯章吸毒,現在手頭緊。”
風雷也跟著一笑,說道:“這事‘國防部’的人也知道,把他放在基地是‘國防部’的人根本不相信他。”
這樣說著,兩個人就握手再見了。
這天晚上,秦天亮還在思考著馬友誼的去向。而馬友誼竟然冒險來到了關押室。
秦天亮抬頭看到馬友誼的一刹那,不覺吃了一驚。正要說什麼,馬友誼竟先自開口了,盯著秦天亮狠狠地說道:“秦天亮,沒想到你小子埋得這麼深,算我馬友誼瞎了眼了。”
秦天亮下意識地站起身來,問道:“馬友誼,你要幹什麼?”
馬友誼咬著牙說道:“你馬上向組織坦白自己的罪行,交代你的特務身份。”
秦天亮盯著馬友誼看了一眼,緊接著,一步衝過去,把他緊緊抱住了,朝門外大聲喊道:“警衛,警衛!”
馬友誼奮力掙脫著,轉眼間兩個人就扭打成了一團。兩個戰士聞聲奔了過來。馬友誼很快便意識到了什麼,猛地一個用力掙脫了秦天亮,就頭也不回地往門外跑去,一邊跑著,嘴裏還一邊向兩個戰士喊道:“看住他!”
秦天亮卻指著跑走的馬友誼喊道:“快,抓住他!”
那兩個戰士聽了,一時猶豫著不知應該衝著誰去。
秦天亮便向那兩個戰士安排道:“快,你們一個去通知你們的洪團長,另一個跟我去追馬友誼……”
秦天亮一直追到軍管會的家屬樓旁,馬友誼便不見了蹤影。秦天亮站在那裏四下看了一眼,想了想,旋即來到了李荷的家門前,舉手敲響了房門。李荷聽到敲門聲,慌慌張張把門打開,看到眼前站著秦天亮,不由驚叫道:“秦科長,你怎麼回來了?”
秦天亮氣喘籲籲地進了門,閂上門後,問道:“馬友誼來過嗎?”
李荷眨著眼睛說道:“來過啊!”
秦天亮問道:“他來幹什麼?”
李荷說道:“他去了你家,好像找什麼東西。”
秦天亮舒了一口氣,說道:“馬友誼是潛伏特務。他現在跑了,咱們要分頭行動……”
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兩個人突然又聽到了有人敲門,秦天亮對李荷輕聲說道:“不要開,一定是馬友誼追到這兒來了。”
敲門聲還在繼續。秦天亮拉著李荷到窗口,看了一眼樓下,對李荷說道:“快,你跳下去,這裏危險。”
李荷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正要去問秦天亮,不想,這時候門被踹開了,緊接著便滾進來一顆手雷。兩個人見了那顆冒煙的手雷,不禁大驚失色,秦天亮立時喊道:“快跳!”話音未落,秦天亮抱著李荷從窗口跳了出去,刹那間,身後已是一片火光衝天。
秦天亮把李荷從地上扶起來,抬頭看著樓上的火光,不禁悲憤地喊道:“馬友誼,你瘋了!”
與此同時,家屬樓的另一側,又突然響起了一片槍聲。
也就在那炸聲響起來的當口,站在樓下暗影裏的馬友誼同時發現了兩個黑影向遠處跑去了。幾乎沒來得及細想,馬友誼便下意識地追趕了幾步,可是,黑影很快就消失了。馬友誼無奈地站在那裏,不由得歎了一口氣,回頭望著爆炸聲傳來的方向,一時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