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尾巴難遮蓋(1 / 3)

不管人們多麼喜愛秋天,可它還是悄然離去了。奉天不知不覺地進入了冰封雪凍的時月。一場大雪過後,全城就像披上了一個白色的大鬥篷一樣,變成了銀色的世界。樹掛霜天,北風凜冽。對於貧苦人家來說,饑寒交迫的關卡到了;可對於富豪門第來講,卻覺得別有一番情趣。

謝倩怡穿著貂皮大衣,興致勃勃地從北陵溜冰回來,又在別墅的院子裏玩了一陣雪人兒。這別墅小巧玲瓏,是楊宇霆從一富商手中專門為她買下來的。別墅是仿歐建築,裏麵應有盡有,可謂幽雅、舒適。當然,這所別墅名義上還是楊督辦的辦公處所。楊宇霆這個人,既不吸食鴉片,也很少沉溺於女色。平時不苟言笑,一本正經,在家裏是位嚴父、孝子,在外麵亦是正人君子。他與謝倩怡的關係,除了身邊幾位親信如丁副官等知情外,甚至對家裏人也都嚴格地保守秘密。表麵上,他們是以上下級關係相處的。其實,當時像他那樣的高官顯貴娶幾房姨太太都是名正言順的,在外麵養幾個外室似乎也無傷大雅。但楊宇霆要的是克己奉公的形象,勵精圖治的風範,也是想在這一點上,把自己和張作霖、張宗昌等人區別開來。

且說,謝倩怡正在別墅天井花園裏玩雪,消磨寂寞的時光,一輛黑色轎車駛了進來。丁副官走下車,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告訴她楊督辦請她立刻去楊公館。謝倩怡拍落手中的雪,輕快地跳上汽車,隨著丁副官,向楊公館飛去了。

丁副官把謝倩怡送到楊宇霆的臥室,就轉身離去了。謝倩怡見楊宇霆沒有在屋,便脫去大衣,走到精巧別致的穿衣鏡前,開始梳理她剛才弄亂了的秀發,然後係好項鏈,掏出粉盒來,在紅潤潤的臉蛋上撲了點香粉,又用伊莉沙白牌的唇膏塗了塗嘴唇,當她正拿起眉筆要描畫眉毛的時候,突然一雙男人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她愣了一下,但並沒有驚叫,也沒有立刻回過頭去,因為她已從鏡子裏看到了那張笑容可掬的胖臉,那雙火辣辣的眼睛,她的心不禁突突地猛跳起來。

楊宇霆已經好久沒有這樣過了,近些天來,他一直陰沉著臉,見麵沒幾句話,更很少跟她親熱。她知道,選舉總司令的時候,楊宇霆吃了張作相的一悶棍,得以讓張學良奪得了東三省的統治大權。後來他本想通過辭去保安委員職務,拆張學良的台,引起騷動或連鎖反應,可哪知不僅沒有打亂張學良的陣腳,反倒使自己白白丟掉了一個權位,隻落得個東三省兵工廠督辦的職務。這雖是個發財的銀庫,可畢竟在政治上少了一些實權。自此以後,楊宇霆總是臉罩秋霜,憂心忡忡。

聰明的謝倩怡雖說不能完全猜透這位城府很深的大人物內心的一切隱秘,不過卻能從他那陰晴變幻的神態中,窺探到他此刻心緒好轉的緣由。顯然,政治的風向標又朝著對楊宇霆有利的方向擺動了。

這自然和易幟有關。張作霖被炸身死,東三省危在旦夕,那時節,大敵當前,張學良臨危受命主持東北大計是大勢所趨。況且,張學良國難家仇係於一身,能夠不為感情左右,居然從容不迫地穩定了局勢,使日本人也無法對東三省出兵幹涉,這自然贏得了上上下下的敬佩。看來,東北王的寶座張學良是要長久地坐下去了。這使得楊宇霆十分氣餒,他甚至揚言,要解甲歸田、告老還鄉了。他的夫人也勸他學越人範蠡及時引退,以保善終。可就在這時,年輕氣盛的張學良不待東北王寶座坐熱,就不安分了,竟然要和南京政府分治合作,統一易幟。於是,朝野上下引起了一片混亂。雖然一批年青人支持張學良這一舉動,吹噓為是符合國家民族根本利益的壯舉;而那些豪強老臣們卻多不以為然,特別是張作霖的那些把兄弟們,覺得把大元帥辛辛苦苦闖蕩出來的天下,這樣白白讓給南蠻子太吃虧了。於是,這些人便對張學良極力勸阻,而張學良偏偏不聽,執意要一意孤行,這樣就得罪了不少人。當然,要說得罪,主要還是得罪了日本政府。

東三省的一切風雲變幻,都是以日本政府的喜怒哀樂而轉移的。由於日本政府對易幟問題的極力反對和公開幹涉,使得東三省的政治形勢發生了急劇的變化。日本內部,主張用“外科手術”解決滿蒙問題的一派,由於易幟問題再度活躍起來,他們呼風喚雨,一個“擁立楊宇霆,幹掉張學良”的風潮,也隨之驟然而起。風聲傳出,前一時期已倒向張學良的人,近來又紛紛以各種方式向楊宇霆暗送秋波,冷清了一陣子的楊公館,如今又開始門庭若市了。楊宇霆的臉,也漸漸地由陰放晴,並常常麵帶微笑了。可像今天這樣喜氣盈麵、態動神流,倒還是第一次。這準是事情又有了更進一步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