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學良義氣千秋(2 / 3)

茶和酒灑了一地,誰也沒顧得上去管它。丁副官這次並沒有因為張學良的怒吼而退走,他用眼睛一會兒看看楊宇霆,一會兒又看看張學良。空氣如此緊張,以至隻聽到外麵寒風在呼號、嘶鳴……

正僵持尷尬的時候,薛秉謙推門進來了。他走到張學良麵前,從容地說:“漢卿,讓我跟他們去吧!”

薛秉謙沒有激動,也沒有驚慌,他的神態很冷靜,顯然剛才的爭辯,他都聽到看到了。他沒等張學良回話,就徑直走向楊宇霆。

“楊總參議,如果把我交給日本人就能夠避免戰亂,能夠停止日本吞食東三省的野心,能夠使東三省黎民百姓免遭亡國之苦,別說逮捕我,就是要我薛某人的一顆頭顱、滿腔熱血,我也心甘情願!”

薛秉謙說到這,停頓了一下,然後猛地把頭發一甩,用目光盯向楊宇霆。這犀利的異樣的目光,簡直就象他慣用的手術刀一樣,剖開了楊宇霆的皮肉,直伸向了他的心底。

“可我怕隻怕你楊將軍這一舉動,別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啊!”

在場的人誰都聽出來了,薛秉謙的話是直戳了楊宇霆的心窩,大家本以為楊宇霆會暴跳如雷的,可出乎意料,楊宇霆表現得卻是十分地寬宏大度,他麵皮一擠,胖臉上堆出了一抹笑容:“薛醫官,不管你怎麼想,我對你的舉動還是佩服的。你不愧是少帥的同窗好友,沒有讓他為難。來人,送薛醫官!”

丁副官帶著兩名衛士衝進來,掏出繩索,就要捆綁薛秉謙……

薛秉謙從容地用手攏了攏頭發,扶了扶眼鏡,正準備隨他們去的時候,張學良刷地拔出手槍來,虎眼圓睜,怒罵道:“混蛋!放手!”

兩名衛士一見總司令拔出手槍來,頓時雙腿顫抖,兩手也僵硬了。他倆瞅瞅丁副官,丁副官哪敢做主,他又回頭瞅瞅楊宇霆。楊宇霆收起了笑意,沉著臉對丁副官使了個眼色,丁副官明白了,他立即拔出槍來,拉開了槍栓,兩個衛士也隨之舉起了槍。

雙方舉槍對峙,局麵太緊張了,真有一觸即發之勢。這時,突然一個女人喊著跑了進來。薛秉謙回頭一看:啊,原來竟是黃蕙!

薛秉謙驚愕了,張學良驚愕了,連楊宇霆也驚愕了!

客廳裏所有的人都瞠目結舌,莫名其妙……

這時,林久治郎笑容可掬地走了進來。他謙恭有禮地向張學良鞠了一躬,又向在場的所有人分別施了一禮,最後才轉身對向張學良:“張總司令,真是天大的誤會!我親自把黃小姐送來,當麵向您表示歉意!”

這又是什麼名堂呢?張學良雖然知道這絕不僅僅是個“誤會”的問題,但轉而一想,不管怎樣,能把黃蕙放出來,總算去了一塊心病,所以他也隨口向林久治郎表示了感謝。說完,他便欲帶領薛秉謙、黃蕙和趙四,起身告辭。

“總司令閣下,請您慢走一步,有件小事還要請教。”

一見林久治郎單獨挽留張學良,薛、黃、趙隻好先回去了,可他們一邊走,還一邊回頭望著,顯然他們對張學良的單獨留在這裏,都存有不同程度的憂慮和疑惑。

楊宇霆也同樣被拋入了迷惑之中,他對日本人這種朝秦暮楚,捉了又放的做法甚為不滿,以至林久治郎進屋半天,他作為主人都未理睬他。

林久治郎似乎沒有看出楊宇霆的冷淡,他依舊用那娓娓動聽的聲調,熱情地招呼著:“張總司令,楊將軍,按照黃女士的所作所為,理應受到我警憲的嚴懲!可當我得知黃小姐和薛醫官是張總司令的密友後,我就不能不考慮總司令的感情,即便這裏麵涉及治安法規,我也要盡力斡旋。不知張總司令、楊將軍能否理解我的一片誠意。”

林久治郎說完,又是深深一躬。總領事的話語總是那麼委婉動聽,行動總是那麼禮儀周全。

可張學良經過幾次交道之後,已經認識了林久治郎的為人,所以他沒有急於答話,而是靜靜地等待著他揭開謎底——那個所謂的“小事”究竟是什麼?

林久治郎也不肯立刻揭穿,而是一邊捋著他那漂亮的小胡子,一邊滔滔不絕地訴說起他的苦衷,他的辛勞,他的情義來。從釋放黃蕙,講到張學良的授勳,曆數他跑了多少路,遇了多少難,拜了多少佛……繞了一大圈之後,最後才提到要求張總司令辦件小事。林久治郎的意思很明白,即我對你這麼仁至義盡,你張學良還好意思不答應我嗎?

“是你個人的事嗎?”

“事關我的命運和前程。”

“隻要我能辦到的,一定盡力。”張學良很有禮貌,也很有分寸地答應著。

“隻需要您動一下筆,簽個字就行。”

林久治郎說著,拉開公文夾,遞給了張學良一份材料。

張學良展開一看,原來是一份《關於緩行易幟的協議書》。這哪裏是什麼小事?!今天上午就這個問題兩個人已經吵了一場,張學良斷然回絕了日方的“勸告”,嚴正地表明了自己的堅定態度。這似乎已經沒什麼可談的了,誰知林久治郎借釋放黃蕙,賣了個人情,弄了這份文件,讓張學良讓步。在文件中還提出,日本準備讓出兩個南滿鐵路株式會社理事的名額給奉天省政府,以及給張學良一些經濟上的利益,作為緩行易幟的代價。

“望總司令玉成此事,我好在首相麵前交差。”

張學良見林久治郎換成了一副為難的腔調,於是他也為難地表示:“可這字一簽,我在全國同胞麵前卻是難以交差呀!”

“具體條件,還可以進一步商議。”林久治郎緊盯了一句。他相信隻要多許給些好處,張學良總會動心的。

張學良上下打量著林久治郎,發覺那個溫文爾雅、笑容可掬、舉止高貴的紳士派頭的林久治郎已經不見了。盡管他還是西裝革履,還是蓄著那漂亮的小胡子,可完全變成了另外的形象:一會兒可憐巴巴的,象個搖尾乞憐的哈巴狗;一會兒又死皮賴臉,象條緊纏著不放的蛇……本來對林久治郎有著好感的張學良,此時心中充滿了厭惡;他不像政治家,而是個地道的商人。

“對不起,這不是做買賣,沒什麼可商議的!”

張學良硬梆梆的話語,比外麵的天氣還要冰冷。這說明,沒有任何回旋的餘地。林久治郎盡管有如簧之舌,此刻也隻能聳聳肩,攤開雙手……談判的路,眼看就這樣被張學良封死了。

“漢卿,易幟還沒有正式對外宣布,你不要說得這麼絕對嘛!”楊宇霆這時,好像漫不經心似地插了這麼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