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英雄誰敵手(1 / 3)

牆壁上掛著的日曆翻到了5月8日。“中山艦事件”已發生一個多月了。

屋子裏隻有蔣介石和陳立夫兩人,他正在細心地聽陳立夫報告近日來英美諸國對廣東政府的態度及反應。

王柏齡興衝衝推門而入,大聲嚷道:

“校長,汪兆銘今天已乘船離開廣州,據說胡漢民也在那條船上。真是冤家路窄。”

蔣介石的嘴角向上牽了牽,一絲微笑稍現即逝。他走到窗前,5月的廣州,已是繁花似錦,燦爛的陽光讓人已有灼熱之感,但蔣介石依然戎裝整齊,風紀扣扣得端正結實。

“其實他應該撐下去的。”蔣介石喃喃自語。

王柏齡聽懂了這句話的意思,他奉承說:

“若論智慧才學,汪兆銘與校長是春蘭秋菊,各有擅長。但論堅心忍誌,他與校長相較則不可以道裏計。”

蔣介石頷首承認說:

“昔日總理已有言,譏汪書生難成大事,今果其然,今果其然。”

他轉過身來,麵對王陳二位問:

“你們可知道‘精衛''''這個字號的由來?”

王柏齡從不漏過賣弄的機會,搶著回答:

“精衛是神話中的鳥名,相傳炎帝有一女,曰女娃,因遊東海而死化為精衛,經常銜西山木石去填東海。後人則以‘精衛填海''''比喻目標已定,奮鬥到底的精神。其實嘛,這是一隻呆鳥,恨海難平,真是不自量力。汪兆銘在辦《民報》期間以此為筆名,真是大謬特謬。”

陳立夫搖頭不讚成,這位匹茨堡大學畢業的采礦學碩士,腹笥頗豐。

“呆則呆矣,然精神可嘉。晉人陶淵明有詩曰:‘刑天舞幹戚,猛誌固長在;精衛銜微木,誌在填滄海。''''試想海天茫茫,一隻小鳥飛翔於波濤浪尖,力雖微而誌不衰,令人可憫可敬。”

蔣介石讚賞地點點頭,他批評說:

“但是汪兆銘實在有辱這小鳥的聲名,他最缺少的就是這股鍥而不舍、不達目的不罷休的韌勁。哼,自恃聰明,取巧貪捷,何能做大事、成大業。”

“汪兆銘本人也承認這一點。他當年刺殺攝政王,總理及胡漢民等同誌都不同意。汪特作一篇《釜薪論》以作解釋,認為革命猶如燒飯,需釜和薪,釜者,需不懼水火,忍受長期磨煉;薪者卻一時轟烈,瞬間輝煌。汪本人稱,他鮮恒德,願意作薪。此說正與校長批評所印證。”陳立夫在一旁評論說。

這段話讓蔣介石大為欣賞,感覺身邊這個年輕人觀察問題極細,暗想孺子可教。不禁興致大起,有意指點一番。

“你們可知道汪兆銘何處人氏?”

“廣東番禺人。”又是王柏齡搶著回答。

“不。他和我,還有立夫,都是浙江人。明代正德年間,紹興有一位汪應軫者,字子宿,薄有聲望,著有《青湖文集》,就是汪兆銘十二世祖。汪家遷居廣東,隻是汪父省齋那一輩的事。”蔣介石報汪家家門,簡直如數家珍。

“校長將汪兆銘的枝枝蔓蔓都摸清楚了。”王柏齡故意用一種驚訝的語氣表示自己的敬佩。

“知己知彼嘛。茂如,我常教訓你,要將心思正用。本校長在軍校時,有哪一位學生我叫不出名字,不知道底細?無論對敵對友,要和他打交道,就要熟悉他、了解他、分析他。”

“校長教訓的是。”大半心思都用在吃喝嫖賭上的王柏齡生怕蔣介石借題發揮教訓下去,連連點頭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