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辱的渡邊計劃(1 / 3)

梅思平先高宗武一日踏上上海的碼頭。

為了了解這位談判桌上的對手,今井武夫特意邀他去日租界六一花廳飯館進餐。

約定的時間剛到,一身西裝,夾著皮包,梳洗打扮齊整的梅思平出現在伊藤芳男視野裏,初秋的太陽依然保留著威力,他的臉上已微微見汗,泛起一層油光。

伊藤芳男很容易就認出了他,因為梅思平有一特征,頭上長一肉瘤,很惹人注目,但他自己並不以為怪,絲毫不影響他在人前招搖過市,昂首闊步。僅從這一點看,伊藤想:此人極為自信。

及至引入包廂,伊藤脫下鞋子,這是日本的風俗習慣,必須做完這道程序,才能走進房間,他剛要招呼梅思平,卻見他已昂首而入,腳登皮鞋從榻榻米上走過,兩眼一巡視,見對麵壁龕處稍高,一屁股坐將上去,全然不理會別人的神色,安之若素。

連先在屋中準備的今井也大吃一驚了,壁龕是掛字畫,擺花瓶等裝飾品的地方,按日本習慣,不能因為這一處比草席高一些,就坐在那裏。

今井與伊藤對視一眼,兩人不約而同地想到,這樣的人也許比高宗武更容易對付,反能讓人產生一種信任感。

賓主落定,今井舉杯相邀,為他們的相識而賀。

梅思平是有酒量的人,對這種甜膩膩的日本酒根本不過癮,因此一口吞下。

“我這是第一次與日本人坐在一起吃飯。”

“有開始就有繼續,明日高先生也將抵達上海。但願此行我們雙方都能有一個圓滿的結局,今後大家也就都是同誌了。”

今井的話反而使梅思平的心情壓抑起來,他撥拉著席上的生魚片,突然擱下筷子,沉重地歎道:

“從此我也將被人叫做漢奸了。”

他苦笑著咽下一杯酒,剛才這句話,多日來一直悶在胸中,咬噬著他的良心。現在說出來,反倒是一種解脫,神色逐漸又恢複了平常,露出那種看得開,放得下的表情。

但是,席間的今井和伊藤卻對梅思平的表白大感滿意,他們素有特務工作經驗,對人的心理活動具有很高的判斷力,一個象梅思平這樣受過傳統教育的政府官員背叛自己的國家,心靈上必然要經過一段鬥爭和痛苦的過程。惟其如此,才真實可信,合乎情理。今井甚至暗中想到:他情願與梅思平而不再情願與高宗武打交道。

這一情況的出現倒是高宗武始料未及的,當初與周佛海商定,向日本人推薦梅思平時,日方並不信任梅,隻是因高宗武確實有病才不得已而為之。未想到,經過短暫的接觸和考察,他們對梅思平的信任程度卻遠遠超過了高宗武。從此,對梅思平日見重視,鳩占鵲巢,主客易位,高宗武反而礙手礙腳成了陪襯。

日本人態度的變化也導致了高宗武態度的變化,與其說他肩負秘密使命,不如說他假戲真做,一心想撮合成這樁買賣,自己也能狠狠撈上一票,為未來的汪精衛傀儡政權立下蓋世奇功,成為“開國”功臣。可是,事情剛有眉目,梅思平的風光就蓋過了他,而且日本人對他明顯抱有猜忌,這未免讓他太心酸了。此消彼長,他內心的天平,已經迅速傾向了蔣介石。這一點,將在他以後的行動中,逐漸地加大了力度。

在日本方麵,引誘汪精衛的計劃也到了揭鍋的時候,他們將此行動取名為“渡邊計劃”,渡邊,是日本的普通姓氏,他們以此為高宗武的代號,因為這件事高宗武是始作俑者。

今井武夫已經物色到一處住所作為雙方的談判地點,此處叫重光堂,當地人則稱它叫梅花堂,座落在離虹口公園不遠處一片茂密的樹叢中,是一幢孤零零的灰色二層樓,屋宇陳舊,很不引人注目,大門上釘著一塊木牌,寫著“東體育會路七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