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曆4月下旬,按季節應屬仲春,天氣不冷不熱,正是春光爛漫之時。1949年的春天,天氣有些反常,4月中旬天氣就顯得異常炎熱。整天鬱悶惱人,使人昏沉沉地懨懨欲睡,真有些暮春初夏的味道。
可能因為蔣母墓莊四周鬆林圍繞,空氣流通不暢,人們就分外感到沉悶燥熱。蔣介石決定搬到妙高台的別墅去暫住。那座別墅淩空築在山頂,居高臨下,四野空曠,自然比墓莊涼爽透氣得多,有利他養病。自從他聽到傘兵團投奔共軍的消息後,氣得吐了血,身體一直不好。
這天中午,蔣介石在妙高台別墅裏剛剛午睡醒來,門外就有急促的腳步聲自遠而近。隻聽門外一個熟悉的聲音,喘著粗氣在問:
“總裁醒了嗎?”
“是世和嗎?進來吧。”
侍衛長王世和走進房來,一個立正,報告說:
“總裁,剛接到急電:共軍已衝破長江防線……”
“什麼?”蔣介石霍地跳了起來:“你說什麼?”
“共軍已渡過荻港,說有百萬大軍……”
1949年4月21日,這是中國現代史上的一個重要日子。在這天淩晨,人民解放軍百萬雄師,在西起九江東北的湖口,東至江陰的長達五百餘公裏的戰線上,擺開陣勢,橫渡長江,南京當局苦心經營了三個半月的長江防線,徹底被摧毀了。
蔣介石驚呆了,這確實大出他所料。別的方麵他都已作了最壞的打算,唯獨這號稱“長江天塹”的鋼鐵防線,一下子被全線衝垮,這實在是始料所未及的。他一下感到頭腦昏漲,說不出話來,停了一會兒,嘴裏不住在罵:
“混蛋,都是混蛋,湯恩伯是怎麼搞的!”
“防線太長,原也難守。”王世和談了自己的看法。
“放屁!你懂得什麼!”蔣介石連王世和也罵起來了。
罵歸罵,蔣介石自己心裏明白:對荻港防線他本來就有打算,那裏的防守力量是單薄一些,其目的是為了讓南京西側留下一個缺口,給李宗仁一個教訓。他的心目中,是集中力量保衛大上海。
“世和,我要馬上到杭州去。”蔣介石手忙腳亂地自己收拾起東西來了,“快通知作好準備。”
“是!”王世和又一個立正,走出房間。
這時的雪竇山上,正是山花爛漫季節。山野一片姹紫嫣紅,遍地若錦。特別是妙高台山崖的杜鵑花開得十分茂盛,如火如荼,似千萬支蠟燭,似千萬叢火把。
在從前,蔣介石每上妙高台,都要入雪竇寺焚香禮佛,虔誠地祭禱一番,然後登妙高台,步千丈岩,寄情於山水之間。這次上山,一掃往昔豪興,早晚隻在妙高台鬥室內獨自蟄居,徘徊沉吟,冥思苦想。此刻,猛聽到共軍已渡江的消息,更使他煩躁不安,隻好臨時決定上杭州了。
一乘小轎抬著蔣介石從妙高台匆匆下山。坐在轎子裏的蔣介石不住催著轎夫:
“快!快抬!該死的!”
轎夫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蔣介石還在連聲叱責:
“不準喘氣,不準喘氣!”
到了山下,一輛防彈小汽車把蔣介石接到櫟社機場。
蔣介石的座機立即起飛,穿過寧紹平原,不到40分鍾,就在杭州筧橋機場降落。
蔣介石沒有去住西湖湧金門邊的別墅,仍和上次下野回來時那樣,住進空軍學校。
空軍學校空蕩蕩地顯得十分淩亂,主要人員已撤往台灣,給人以“人去樓空”的悲涼之感。
西湖四月,落英繽紛,真乃落花流水春去也。
這天氣候特別燥熱,機場和空軍學校的青年人很多都穿襯衫了,可是蔣介石還是穿著夾袍,頭戴襯絨帽,一臉蒼白,毫無血色,而額角上卻大顆大顆地滴著汗珠。
幾個侍衛人員連忙端湯倒水,不斷拿毛巾給他擦臉,讓他恢複一下旅途的疲勞。
但是不幸的消息接踵而來,從溪口追到杭州,速度比飛機還快。才聞江邊失守,現在又聞江陰要塞丟了。
“什麼?江陰要塞被共軍占領了?”蔣介石一聽,便陡地站了起來。剛被毛巾擦幹的汗水,又從額角上大粒大粒地沁了出來。
這消息是湯恩伯發來的急電。電報上大略說道:
二十一軍軍長王克俊報告,他的陣地忽然被江陰要塞的大炮所轟擊,傷亡很大。王最初懷疑是友鄰五十四軍第八師的陣地被突破了,後來才發現江陰要塞出了問題。
湯恩伯查明:21日下午,共軍趁著有利風勢,萬船齊發,隻20分鍾就到達南岸。防守要塞的少校工兵營長唐秉煜立即投誠共軍作接應,唐的兄長——要塞炮台總台長唐秉琳也投降共軍。他管轄的三個炮台,共70門大炮,如一齊發射,炮火的威力之大就可想而知了。
守備總隊隊長吳廣文,遊動炮團團長王德蓉,要塞參謀長梅含章也都投向共軍。現在知道,江陰要塞中共地下黨力量很大。要塞司令戴戎光被俘,於是要塞炮台的大炮,一齊調轉炮口向二十一軍陣地猛轟……
“娘希匹,這個戴戎光簡直太混蛋了,這麼許多共產黨在他眼皮底下,他竟毫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