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您是知道的,中國有這樣一句古語,叫預則立,不預則廢。我們還是考慮周全些好。”

“是!是”川本大作躬身俯首,一步一步地退了出去。川本大作是個級別較低的謀略人員,由於他的工作對象是吳佩孚,所以他覺得自己的身分看漲,並暗暗地立下了雄心大誌:在土肥原賢二的領導下,把吳佩孚樹為中國最高傀儡政府的元首。這樣,他就可以隨著吳佩孚的地位的改變而改變,跟著土肥原賢二的榮升而榮升。他為了補救土肥原賢二就要發生的所謂悲劇,自然也是為了借此顯示自己的謀略才幹,加緊了對吳佩孚的誘降活動,一天晚上,川本大作攜帶重金先孝敬了師母張佩蘭,然後又在滿麵堆笑的師母的陪同下來到了客廳,朝著蹙眉端坐的吳佩孚施一大禮:“恩師!出於國家計,也應當出山了。隻要您出麵組閣,帝國會全力支持的。”

這樣勸進的話語,吳佩孚的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關於組閣一事,他也不知想過多少遍了,之所以舉棋不定,依然是他的手中有多少權?未來史學家將如何記錄他這一段曆史。今天,他照舊是長歎一聲,算作他的回答。張佩蘭是個利欲熏心的婦道人家,她留戀當年做大帥夫人的生活,也吃夠了流亡大帥夫人的苦。因此,當她聽說日本人支持丈夫出山以後,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就要做國家元首夫人,她自然是個熱心派。昨天夜裏,她施盡了妻子的全部本事,煽了整整一夜的枕邊風,直到吳佩孚哀求地說:“讓我好好想一想!”

她才作罷。今天一看,吳佩孚還是外甥打燈籠——照舅(舊),她便大動肝火地說:“人,給臉就得要臉,可不能幹那種往席位上請,你偏要往牛欄裏鑽的傻事!”

“住嘴!你給我退下!”

吳佩孚覺得有失丈夫的尊嚴,遂大聲地吼道。“我就是不住嘴!我偏就不退下”張佩蘭撒潑似地站起來,嘩啦一聲,將幾十把管家用的鑰匙往吳佩孚的身上一擲,哭鬧著,“給我擺大帥的威風啊,我不吃了!這個大帥家,你自己當吧!”

男人最怕的事情,是老婆當著外人的麵給自己下不了台。吳佩孚就像曆代獨裁的皇帝那樣——天下臣民我都管,惟獨老婆管自己,他長長地歎了口氣,自言自語地說:“鬧吧!我走。”

旋即起身就要離去。川本大作認為自己應該出場了,匆忙起身,趨步向前,攔住了吳佩孚的去路,深鞠一躬:“恩師息怒,您如果離去,我就跪在這裏,永不起來!”

吳佩孚急忙挽住就要下跪的川本大作,悲歎地搖了搖頭,遂又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川本大作很會討得女人的喜歡,他轉身走到張佩蘭的身邊,以弟子的身分挽著師母的臂膀坐回原處。然後,又一改常態,感歎地說:“恩師!容弟子說句不恭的話吧,我明白您為何遲遲不出山吳佩孚的情緒依然留在王氣叼訊因中,沒有察覺川本大作改變了策略,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恩師不信?那我就宣言道出來了。”

川本大作有意賣了個關子。“說吧!”

吳佩孚心不在焉地說。“恩師已經失去了當年統馭千軍萬馬時代的大丈夫氣概,惟恐出山組閣“恩師不信?那我就宣言道出來了。”

川本大作有意賣了個關子。“說吧!”

吳佩孚心不在焉地說。“恩師已經失去了當年統馭千軍萬馬時代的大丈夫氣概,惟恐出山組閣川本大作陡然大聲狂笑,笑聲透溢出極大的嘲諷、蔑視的味道。同時,張佩蘭又悄悄地說了一句“吹牛!”

這就更加刺激了吳佩孚的自尊心。他重拍太師椅的扶手,大笑不止。川本大作驀地收住笑聲,像是打賭似地問:“恩師!請不要笑了,您真的能把這混亂的中國統一起來?”

“不費吹灰之力!不過,時下”吳佩孚麵帶難色,收住了話音。“恩師有何條件?請講!”

川本大作一看火候到了,急忙追問。“隻要你們日本人把全權交給我,不消一載,就能收拾完這盤殘棋。”

“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

“好!我一定盡其弟子的全力,滿足恩師的一切要求。”

“那我吳子玉也盡其暮年之力,下完中國這盤殘棋!”

川本大作懷著極大的喜悅告別了吳佩孚,旋即又趕到了土肥原賢二的下榻處,欲要彙報吳佩孚答應出山組閣,收拾中國這盤殘棋的大好消息,隻見土肥原賢二眯著雙眼,示意落座。他真有點急不可待了:“將軍!我有重要消息向您彙報。”

“不急,不急”土肥原賢二看了看手表,打開擺在桌子上的收音機,“聽完這則消息再說也不遲。”

有頃,收音機中傳出了一位男播音員的聲音,聽那嚴肅的聲調,就像是播放近衛聲明時的氣氛那樣。但是,播發的內容令川本大作迷惘不解,竟然是以吳佩孚的口氣發出的一篇《中日議和》的通電。再一聽內容,吳佩孚已經欣然接受日方所委任的職務,擔起了“興亞”的責任。振振有辭的通電播放完了,土肥原賢二微笑著關閉了收音機。川本大作就像是一尊丈二的和尚——摸不著了頭腦。他震驚不已地望著洋洋自得的土肥原賢二,小聲地問:“將軍!這則通電是吳佩孚草擬的嗎?”

土肥原賢二微微地搖了搖頭。“那又是出自何人之手?”

土肥原賢二看了看惶恐不安的川本大作,十分得意地說了一個字:“我!”

“您?”

土肥原賢二微笑著點了點頭。川本大作驚得瞠目結舌,完全地傻了!他終於從猝發的震愕中平靜下來,紛繁的思緒也漸漸地條理清晰。像吳佩孚這樣一個驕橫跋扈、目空一切的軍閥,當他聽到這則如此不尊重他人格的通電,將會做出何等的反應呢?莫說舉行中外記者招待會了,恐怕連剛剛答應出山組閣的許諾,也一定要憤怒地收回了!他取出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望著坦然自若的土肥原賢二,小聲地問:“將軍!這樣一來,吳佩孚還會同意舉行中外記者招待會嗎?”

“我想他不會改變初衷的。”

土肥原賢二完全地猜到了川本大作的心思,微笑著說:“不信,你就打個電話,問問你這位恩師。”

微笑著說:“不信,你就打個電話,問問你這位恩師。”

“將軍!如果他在記者招待會上發表相反的聲明呢?”

“就是大罵我們也不妨事!”

土肥原賢二取出他代吳佩孚草擬的“一切讚成日方主張”的稿件,冷漠地笑了笑,“但中外報紙上刊登的消息,肯定是這份文稿。”

“中外記者會聽我們的指揮嗎?”

“當然會!”

土肥原賢二說明吳佩孚隻會說中國話,他拒絕宣讀講稿,當眾發表聲明也無妨,因請的中國記者都是“土”記號的吹鼓手;所請外國記者不會中文,發給他們的文稿是英文。因此,不管吳佩孚講些什麼,見諸報端的都是這份文稿。他望了望佩服得五體投地的川本大作,長歎了一口氣:“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一、河內的汪精衛需要主動配合;二、也需要施此小計,把吳佩孚逼上梁山。”

中外記者招待會如期在什錦花園舉行。正如後人所追述的那樣:“吳宅周圍軍警林立,中國記者還得接受偽軍警的搜身。盡管如此森嚴,出席的記者還是盛況空前,多達一百三十餘人。“土肥原派來的人已將中西文‘談話稿’發給記者人手一份,在吳佩孚的桌上也放了一份中文稿。“吳佩孚開始發表談話,但始終沒有瞟一眼桌子上的土記製品。吳談了自己對和平的看法之後,提出了包括‘日本無條件撤兵’和‘中國應保持領土和主權完整’等,作為中日和平的先決條件。“吳佩孚自己請來的翻譯人員一字不誤地用日語重複了一遍,日本記者大驚失色,其他記者迅速地做著記錄,在場的日本監視人員氣得臉色發育,但是當著中外記者不好發作,隻得暗自出粗氣。“吳佩孚發表完談話後,對於記者的提問一律笑而不答,以此向記者證明,這次招待會談話的隻有吳一人,那個印發的問答式稿件是假的“第二天報上刊出的,仍是土肥原擬的那個稿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