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之水》三章,二章章六句,一章四句。
椒聊之實,蕃衍盈升。彼其音記之子,碩大無朋。椒聊且子餘反,遠條且。
興而比也。椒,樹似茱萸,有針刺,其實味辛而香烈。聊,語助也。朋,比也。且,歎詞。遠條,長枝也。○椒之蕃盛,則采之盈升矣。彼其之子,則碩大而無朋矣。「椒聊且,遠條且」,歎其枝遠而實益蕃也。此不知其所指,《序》亦以為沃也。
椒聊之實,蕃衍盈匊九六反。彼其之子,碩大且篤。椒聊且,遠條且。
興而比也。兩手曰匊。篤,厚也。
【纂疏】曹氏曰:「聊,薄畧也,薄畧之實而盈升、盈匊,蕃折枝衍之至也。」李氏曰:「《本草》曰:『古者為升,上徑一寸,下徑六分,其深八分。』則升小於匊。然《漢誌》又謂千二百黍為龠,十龠為合,十合為升,則升又大於匊。故陸農師雲:『兩手為匊,兩匊為升。先曰升,後曰匊,互相備而已。』詩人之意隻是言曲沃勝彊,如椒之蕃衍。而乃區區於升、匊小大之不同,亦無益之言也。」嚴氏曰:「此詩言桓叔之強而不及昭公,其意則憂昭公之弱,而非主桓叔,言在此而意在彼也。」又曰:「桓叔日強,昭公其危哉,為告昭公,故稱桓叔為彼也。」
《椒聊》二章,章六句。
綢直留反繆芒侯反束薪,三星在天葉鐵因反。今夕何夕?見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興也。綢繆,猶纏綿也。三星,心也。在天,昏始見於東方,建辰之月也。良人,夫稱也。○國亂民貧,男女有失其時,而後得遂其婚姻之禮者。詩人敘其婦語夫之詞曰:方綢繆以束薪也,而仰見三星之在天。今夕不知其何夕也,而忽見良人之在此。既又自謂曰:子兮子兮,其將奈此良人何哉!喜之甚而自慶之詞也。
【纂疏】孔氏曰:「綢繆,言束薪之憂。」李氏曰:「鄭謂三星為心星,蓋以仲春昏而火星不見為嫁娶之時,至三月、四月則見而在東方。《左》昭公七年雲:『火出於夏為三月。』《周官》:『季春出火。』言三月之時已失其時矣,況於在隅、在戶乎?在隅,則四月之末、五月之中;在戶,則五月之末、六月之中。《月令》仲夏之月『昏心中』是也[15]。」愚按:三星有二說:毛以婚姻之月自季秋盡孟春皆可成,皆不待初冬、冬末、開春之時,以三星為參星。參謂白虎,三星在天謂始見東方。王肅謂十月也,在東南隅則十一月、十二月,在戶則正月。《月令》孟春之月『昏參中』是也。今朱子從鄭說,蓋以見其失嫁取之時也。
綢繆束芻葉側九反,三星在隅葉語口反。今夕何夕?見此邂戶懈反逅胡豆反,葉很口反。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興也。隅,東南隅也。昏見之星至此,則夜久矣。邂逅,相遇之意。此為夫婦相語之詞也。
綢繆束楚,三星在戶侯古反。今夕何夕?見此粲采旦反者葉章與反。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興也。戶,室戶也。戶必南出。昏見之星至此,則夜分矣。粲,美也。此為夫語婦之詞也。或曰:女三為粲,一妻二妾也。
《綢繆》三章,章六句。
【纂疏】李氏曰:「此詩與《衛·有狐》《鄭·野有蔓草》《陳·東門之楊》皆言世變多故,兵機喪亂,婚姻不得其時。然陳、鄭、衛詩淫亂為多,蓋政教不修、禮義不明,此所以有相奔之俗。至於《唐風》則不然。蓋淫泆之禍在於奢侈,唐之風俗尚儉,雖不得其時,猶未至於淫奔也。」
有杕之杜,其葉湑湑私敘反。獨行踽踽俱禹反,豈無他人?不如我同父扶雨反。嗟行之人,胡不比毗誌反焉?人無兄弟,胡不佽七利反焉?
興也。杕,特也。杜,赤棠也。湑湑,盛貌。踽踽,無所親之貌。同父,兄弟也。比,輔。佽,助也。○此無兄弟者自傷其孤特,而求助於人之詞。言杕然之杜,其葉猶湑湑然,而人無兄弟,則獨行踽踽,曾杜之不如矣。然豈無他人之可與同行也哉?特以其不如我兄弟,是以不免於踽踽耳。於是嗟嘆:行路之人,何不閔我之獨行而見親,憐我之無兄弟而見助乎?
【纂疏】孔氏曰:「樊光曰:『赤者為杜,白者為棠。』陸璣雲:『赤棠與白棠同,但子有赤白美惡。白色為白棠,甘棠也,少酢,滑美;赤棠子澀而酢,無味。』」
有杕之杜,其葉菁菁子零反。獨行睘睘求螢反,豈無他人?不如我同姓葉桑經反。嗟行之人,胡不比焉?人無兄弟,胡不佽焉?
興也。菁菁,亦盛貌。睘睘,無所依貌。
《杕杜》二章,章九句。
愚按:諸家皆本序說。李氏曰:「《左》文七年,昭公欲去群公子,樂豫曰:『公族,公室之枝葉也。葛藟猶能庇其根本,故君子以為比,況國君乎?』」嚴氏曰:「昭公不親其兄弟,則如道路獨行之人,踽踽睘睘,曾杕杜之不如也。『豈無它人,不如我同父』,言它人不足恃也。昭公既如道路獨行之人,遂以同路之行人曉喻之:嗟彼行路之人,何不相親比乎?必不相親也。人之無兄弟者,何不外求攸助乎?必不相助也。信它人之不如同父也。同姓亦謂兄弟,變文成章耳。」黃氏曰:「昭公不親其宗族,其心必以為曲沃之封而反以噬晉。然管、蔡雖叛,而周人不忘同姓,不可以因噎而廢食也。」謾備。
羔裘豹袪起居、起據二反,自我人居居斤於、斤禦二反。豈無他人?維子之故攻乎、古慕二反。
賦也。羔裘,君純羔,大夫以豹飾。袪,袂也。居居,未詳。
【纂疏】鄭氏曰:「羔裘、豹袪,在位卿大夫之服。」孔氏曰:「袂是袖之大名,袪是袖頭之小稱。」愚按:「居居」義,李氏獨取蘇氏謂卿大夫勢雖甚尊,必由民以安其居,而蘇氏訓「究究」為久,卿大夫所以能久於此者,由有民也。李氏猶以為無據。愚謂「究」有推究、究極之義,則久義已近之。
羔裘豹褎徐救反,自我人究究。豈無他人?維子之好呼報反,葉呼候反。
賦也。褎,猶袪也。究究,亦未詳。
《羔裘》二章,章四句。
此詩不知所謂,不敢強解。
愚本蘇氏「居」「究」之訓而廣之。曰爾卿大夫服羔裘豹袪、豹褎之服,皆自我民而得居其居、究其究也,乃不我恤如此,我豈無它人而歸之乎?猶念子故舊宿好而不忍去耳。爾其可終不我恤也哉?其怨恨祈憐之意皆在言語之表矣。姑備一說。
肅肅鴇羽,集於苞栩況禹反。王事靡盬音古,不能蓻稷黍。父母何怙候古反?悠悠蒼天,曷其有所?
比也。肅肅,羽聲。鴇,鳥名,似鴈而大,無後趾。集,止也。苞,叢生也。栩,柞櫟也,其子為皂鬥,殻可以染皂者是也。盬,不攻緻也。蓻,樹。怙,恃也。○民從征役而不得養其父母,故作此詩。言鴇之性不樹止,而今乃飛集於苞栩之上。如民之性本不便於勞苦,今乃久從征役,而不得耕田以供子職也。悠悠蒼天,何時使我得其所乎?
【纂疏】孔氏曰:「鴇連蹄,性不樹止,樹止則為苦[16]。」嚴氏曰:「栩[17],徐州人謂櫟為杼,或謂之為栩。栩,柞也,櫟也,杼也。周秦謂柞為櫟。」孔氏曰:「盬與蠱字異義同,蟲害器敗穀皆謂之蟲,是為不攻牢、不堅緻之意。」李氏曰:「『王事靡盬』,謂勤於王事而無不攻緻也。」嚴氏曰:「諸侯為天子牧民,公家之事皆王事也。」
肅肅鴇翼,集於苞棘。王事靡盬,不能蓻黍稷。父母何食?悠悠蒼天,曷其有極?
比也。極,已也。
肅肅鴇行戶郎反,集於苞桑。王事靡盬,不能蓻稻粱。父母何嘗?悠悠蒼天,曷其有常?
比也。行,列也。稻,即今南方所食稻米,水生而色白者也。粱,粟類也,有數色。嘗,食也。常,復其常也。
【纂疏】錢氏曰:「粱似粟而大。」
《鴇羽》三章,章七句。
豈曰無衣七兮?不如子之衣,安且吉兮。
賦也。侯伯七命,其車旗衣服皆以七為節。子,天子也。○《史記》,曲沃桓叔之孫武公伐晉,滅之,盡以其寶器賂周釐王。王以武公為晉君,列於諸侯。此詩蓋述其請命之意。言我非無是七章之衣也,而必請命者,蓋以不如天子之命服之為安且吉也。蓋當是時,周室雖衰,典刑猶在。武公既負弑君篡國之罪,則人得討之,而無以自立於天地之間。故賂王請命,而為說如此。然其倨慢無禮,亦已甚矣。釐王貪其寶玩,而不思天理民彝之不可廢,是以誅討不加,而爵命行焉。則王綱於是乎不振,而人紀或幾乎絶矣。嗚呼痛哉!
【纂疏】毛氏曰:「侯伯之服七命冕服[18]。」東萊呂氏曰:「《周禮》注:『鷩冕七章,衣三章。一曰華蟲,畫以雉,即鷩音鼊也;二曰火,三宗彝[19],皆畫為繢。裳四章,一曰藻,二曰粉米,三曰黼,四曰黻,皆絺繡[20]。』」孔氏曰:「就天子之使請衣,故雲『子之衣』。」李氏曰:「唐劉仁恭嘗謂使者曰:『旌節吾自有,但要長安本色耳。』此詩言『豈曰無衣,不如子之衣,安且吉』,與仁恭之言無以異。」嚴氏曰:「武公有無王之心,而後動於惡。篡弑,大惡也,王法之所不容誅也。彼其請命於天子之使,豈真知有王哉?正以人心所不與,非假王靈則終不能定晉也。夫王不命焉而請之,非禮也,此正與唐蕃鎮戕其主帥而代之,以坐邀旌節者無以異。聖人致嚴於名分之際,征伐不出天子,政逮於大夫,蓋屢歎之陳成子之事,至沐浴而請討,蓋以人倫之大變,天理之所不容,人人得而誅之。《無衣》之詩不刪者,所以著世變之窮,而傷周之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