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去找我們的朋友聖·尼基埃本堂神甫要幾封引薦信。他在聖·日耳曼區很有些影響,他給了我兩封信,一封是給一位伯爵的,另一封是給一位公爵的。結果就像現在看到的這樣,我混得還不錯。當時,我就跑去找裁縫,向人家賠著笑臉。最終他同意賒賬為我趕做一件漂亮的黑外套還有背心、褲子等等。我把引薦信放在外套裏,又把外套放進包裏,然後口袋裝著三個路易便動身了:35個法郎用作路費,25法郎則為不時之需。”
“在我抵達巴黎的第二天,早上七點鍾我就穿著黑外套,戴著黃手套上街了。你可要記往,小達尼埃爾,像我這樣做太滑稽可笑了。在巴黎,在早上七點鍾,所有穿黑外套的人都在睡覺或者正在準備睡覺。而我卻對此毫無所知;我還非常神氣地穿著它在大街上跑來跑去,故意把淺口薄底皮鞋弄得嗒嗒地響。我還在想,我出來得這麼早,我最有希望碰上幸運之神。這又是一個錯誤:幸運之神,在巴黎,是從來不早起的。”
“我總想著自己是從聖·日耳曼區來的,而且口袋裏還裝著引薦信。”
“我先去了伯爵那裏,在裏爾大街;然後去了公爵那裏,在聖·紀堯姆大街。兩處,我都看到下人們在洗院子,擦門鈴上的銅鏽。當我跟他們說是聖·尼基埃本堂神甫引薦我來見主人時,他們當麵恥笑我,還把水潑到了我的腿上……你想怎麼辦,親愛的?這是我的過錯,因為隻有修腳的才會在這個時候到人家家裏去。我把這當成至理名言牢記在心了。”
“我非常了解你,換了你,我敢肯定,在我這個位置,你絕不敢再轉回這些人家去,也再不敢去麵對家仆們的譏諷蔑視的目光。可是我不,我在當天下午便又泰然自若地轉去了。像上午一樣,我請下人們帶我去見他們的主人。還是本堂神甫引薦的那句話。多虧了我夠膽;加上這兩個大人可以見客,我馬上被引見了。我見到了兩個不同的人,領教了兩種迥然不同的接待。裏爾大街的伯爵很冷淡地接待了我。他那瘦長的臉嚴肅得近乎一本正經,令我惶恐不安,我找不出幾句話要對他說。他也沒跟我多說什麼。他看了聖·尼基埃本堂神甫的信,然後把它放進口袋,再叫我把我的地址留給他,最後告訴我:‘我會關照您的;沒有必要再來這裏,如果我找到事,我會給您寫信。’之後,一個冷冷的手勢便把我打發出來了。”
“人就是魔鬼!我從他那裏出來,心裏涼透了。好在聖·紀堯姆大街對我的接待多少讓我心裏暖和了一點。我在那裏見到了世上最快樂、最健康、最大腹便便、同時也最討人喜歡的公爵。,他多麼愛他親愛的聖·尼基埃本堂神甫呀!好像所有從那邊來的人都肯定會受到聖·紀堯姆大街的熱情接待!……啊,一個好人!正直的公爵!我們馬上成了朋友。他給了我一撮帶檸檬香味的煙草,揪揪我的耳垂,在我的麵頰上輕輕拍一拍。他對我說的話極好:“‘我負責您的事,我很快就會令您滿意的。眼下,您可以隨時來看我。’“我欣喜若狂地走了。”
“出於謹慎,我有兩天沒有過去。可到了第三天,我就到聖·紀堯姆大街的爵爺府去了。一個穿著鑲金線藍製服的高大莽漢問了我的姓名。我很自負地回答道:“‘您就說是聖·尼基埃本堂神甫引薦的。’他過了片刻回來。”
“‘公爵大人很忙。他請先生原諒,並請改日再來。’你想我不該原諒他嗎,這可憐的公爵。”
“第二天,我在同一時間又到了那裏,我又看到了先一天的那個穿藍色號衣的大漢像隻南美的大鸚鵡般呆立在台階上。遠遠地他就看到了我,厲聲對我說道:“‘公爵大人外出了。’“‘啊!很好!’我答道。‘我改日再來,請您轉告一聲,是聖·尼基埃本堂神甫引薦的人來拜訪。’“轉天,我又來了;隨後的幾天也是,但總是同樣的沒有結果,有一次公爵在洗澡,還有一次在做彌撒,有一天在網球場,還有一天跟許多人在一起,——跟許多人!這可是個讓人無法接受的托辭。那麼好吧!我呢,難道我就不是人嗎?”
“最終,我覺得總說是聖·尼基埃本堂神甫引薦來的太可笑了,我不再敢講是誰引薦我來的了。可是台階上的那隻南美大鸚鵡卻總是在我離去之前,異常堅定地對著我大叫:“‘先生肯定是聖·尼基埃本堂神甫引薦來的嗎?’“這逗得那些在院子裏隨處偷懶的其他南美鸚鵡們大笑。一群痞子無賴!以我的名義,而不是以聖·尼基埃本堂神甫的名義,狠狠地給他們幾棍子,把他們放倒在地,那該多麼開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