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辛苦一番密談風雪夜 流連半日並蒂蕙蘭時(3 / 3)

過了幾個鍾頭,果然陶花朝來了,還是引到內客廳裏坐。楊露珠立即走了出來向她點了一點頭,說道:“我們專員已經派你做顧問了。也沒有什麼事,你有工夫就來,沒有工夫,就十天八天來一趟。至於薪水,先付你一個月。本來這錢,應當由會計那裏付給你的,但是第一月,我怕你嫌麻煩,已經代你取來了。”於是將法幣用手一舉。陶花朝看那法幣,全是十元一張的,厚厚的有幾大疊。這個時候,重慶來的法幣,市麵上視為寶物,一給就是這樣多,心中當然高興。她一麵接,一麵笑著一鞠躬道:“這難為楊小姐了。專員在家裏嗎?我應當謝謝。”楊露珠道:“剛才銀行來了電話,他放下電話,就走了。不過,他留了一句話,叫你等一會兒。”陶花朝道:“那好極了。現在我們是一家人了,多多攜帶。”楊露珠道:“不必客氣,隻要你兩三天一混,你和專員也就熟了。”陶花朝明知這話裏好像有話,當時隻裝作不知道,就由楊露珠陪著,在客廳坐著閑談。果然,不到一個鍾頭,金子原回來了。陶花朝趕快上前鞠了三個躬道謝。金子原脫了大衣,笑道:“以後可以隨便來。除了有事,我總喜歡在家裏閑聊。”事有這麼巧,這時就見劉伯同進來。他看見三個人都打過招呼,可是麵色極為不好,對楊露珠道:“小姐,你回去一趟吧!剛才你姐姐打了電話來,說是嶽母不好得很,叫我和你一同回去。”楊露珠道:“媽病了?”劉伯同道:“昨晚上就大燒大熱,今日更厲害了。”楊露珠對金子原道:“那我要回去了。”金子原道:“當然該回去。要什麼東西,打電話給我。”楊露珠也來不及管陶花朝在這裏了,趕快穿好大衣,就和劉伯同一路出去。

金子原在內客廳裏坐著,看著陶花朝一人坐在右手末座一個沙發上,拿了一把修指甲刀,正在那裏修指甲。金子原看她左手拿起修指甲刀,把右手修完,向自己坐的正麵沙發上斜斜的一瞧,作出個省悟的樣子,笑道:“喲!你看我怎麼了,專員在這裏,我簡直忘記了。”金子原道:“你修指甲吧!”陶花朝趕著把皮包打開,把刀子收在裏邊,笑道:“這是太不禮貌了,該打!”金子原笑道:“該打,哈哈!這兩個字太嚴重了。”陶花朝道:“專員有事嗎?”金子原道:“沒什麼事,就是有事,我也能丟掉一會兒的。”陶花朝起身又打算去看那幅畫。金子原笑道:“我們就是兩個人,何必坐在客廳裏,到房間去坐吧。”說時,他就起身打算向裏走。陶花朝向他望著,問道:“專員的辦公室,我們可以隨便來嗎?”金子原笑道:“也不是什麼辦公室,不過我在這裏辦事便當一點。無所謂隨便不隨便,來吧!”陶花朝沒想到楊露珠在這時候走了,當然這機會不可失掉。就拿了手皮包,走進房去。金子原叫她坐在沙發上,因笑道:“在我這裏吃了晚飯走。”陶花朝道:“一來就要叨擾,以後我要天天來的呀!”金子原道:“那值得什麼?我就天天奉請。”陶花朝向屋子四周細看了一遍。見裏麵有兩扇門,一扇通裏麵,一扇就在左手。問道:“這裏全是辦公室嗎?”金子原道:“這左手是一間小書房,裏麵是我的臥室,裏麵還有一個洗澡間。請進去看看,反正陶小姐不是外人。”陶花朝聽他說“不是外人”,那麼就看一看也好。於是先看這書房。書房裏有五架楠木書櫥,裏麵都裝滿了書,中間擺著沙發椅子和寫字台。再看裏邊,無非是銅床,一套精致的木器家具。卻有一樣,別處還沒有,就是一盤子紅橘,放在銅床邊上。洗澡間也無非瓷器澡盆,一套洗臉用具,那都不算稀奇,就是洗臉盆邊,放了許多胭脂膏、巴黎香粉等用品。還有四五件女人的衣服,掛在衣鉤子上。陶花朝看在眼裏,也沒有作聲。

她回到專員辦公室裏來,坐下笑道:“當然,樣樣都好,最好的就是一盤紅橘,這水果已有兩年沒有吃過了。現在火車不通,輪船也少進口,大概南方紅橘從天上來,專員就有好大一盤子!”金子原道:“你說的這個,這也沒有什麼稀奇。是我二弟由重慶帶來送楊小姐的。陶小姐愛吃,很方便,我打個電報,帶一簍子送你。”陶小姐又吃一驚,打電報!竟為了帶橘子,因笑道:“不是太浪費了吧,我也無此福氣。”金子原道:“吃橘子,算什麼福氣!先拿來,陶小姐嚐幾個。”他起身上內室裏去,捧了七八個紅橘放在桌子上,用手一指道:“請用,請用。”陶花朝笑道:“這是楊小姐的,不要吃吧。”金子原笑了一笑道:“剛才她說了,等你來了,就請你吃橘子,現在她走了,我就代請了吧。”他這樣說了,又拿取一個剝了皮,放在陶小姐麵前小桌子上。陶小姐不是不敢吃楊露珠的,而是試試金子原如何對付楊小姐。現在金子原既剝了皮,她自然吃了。

兩人從三點多鍾談到六點多鍾,自然越談越熟悉了。後來吃晚飯,本來有四個人同吃,但現在金子平到銀行裏約會去了,楊露珠的母親又害了病,她也回家去了,所以隻剩下賓主兩個人。吃飯的時間,兩個人說說笑笑。飯後,又在洗澡間洗過了臉,回頭兩個人到辦公室裏坐著。陶花朝道:“現在我要回去了,過兩天我再來看你吧。”金子原道:“我有一樣東西拿給你看一看。回頭再說別的。”陶花朝不知什麼東西,就在沙發上坐著等候。金子原在他臥室裏,取出一隻綠絨製的小盒子,有掌心那樣大小,交與陶小姐。她掀開蓋子,裏麵是塊玻璃板,板下麵兩朵翠色蘭花,蘭花下麵,有兩根綠色的花帶,花心裏有白色紅絲的花心。她看了一遍,便道:“這是翡翠做的蘭花,掛在胸前,實在是美麗!”金子原站在她身邊,笑道:“你想不想這東西?”陶花朝站起來,左手拿著這小盒子在手,右手輕輕的敲打這盒子,笑道:“這還用得著問嗎?是心愛的東西都想要。”金子原道:“那我就送給你好了,不過我有一個問題。聽說你跳舞跳得最好,我就要跟你學兩手。你要能答應的話,你就不必回家,我們同上舞廳裏去。”陶花朝看著金子原,把小盒子抱在胸前,不說話,嘻嘻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