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喝多了，說話有點大舌頭，有點飄飄然，有點苦澀。天花板在轉，Jolie時而重影，時而忽遠忽近。頭重腳輕的感覺也不錯，好像自己不再存在於這個世界。
電視節目中主持人預言我跟陸瑜鐵定分手，我咧嘴笑了笑，對著液晶屏幕做了一個“幹杯”的姿勢，再次灌了一口酒。這瓶酒很烈，而我又喝得太凶，剛開的一瓶酒，現在隻剩下一半不到。吞進去的時候好像一把火一直從喉嚨燒到了胃部，我不由得猛咳一陣，像是連心都可以咳出來一樣。
“你到底喝了多少？一屋子酒味！”Jolie意識到我的不對勁，連忙搖了搖我周圍的酒瓶。那些酒瓶基本都空了，隻剩下瓶底一點液體哐啷哐啷響。
她的神情變了又變，又像是憤怒又像是不忍心，最後一腳將這些酒瓶踢得遠遠的，伸出手在空中扇了扇，仿佛要把酒氣驅走好讓我清醒一點：“我知道你在說氣話。現在，把電視關掉，我們別看了！”
她命令著，像以前我陷入緋聞的掙紮那樣，半強製地讓我遠離糟糕的狀態。
她處理這些事情經驗豐富，殺伐決斷，從前的每一次我都會聽她的。隻是，這一次不比從前……
我嬉皮笑臉、暈乎乎地拒絕：“為什麼不看？這種節目肯定是收視率第一。現在不看……說不定以後想看都看不到了……”
娛樂節目還在繼續，三個主持人仿佛專家一樣分析著我們今後的感情和事業。
“……相信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不過與此同時，我們這邊還得到一個爆料，就是一向以清純甜美形象示人的淩影，據說當場掌摑ESE總裁厲睿。”
“天啊，她也太大膽了吧。還是說看上去甜美可愛的女藝人，其實背地裏都有另外一麵呢？”
“這些倒無關緊要，重要的是，她掌摑的對象是ESE總裁厲睿！厲睿曆來以雷厲風行、手腕強硬著稱，從當年的‘奪權門’‘封景事件’‘逍清戀’就可見他的性格脾氣。這次淩影當麵掌摑他，不僅有傷厲睿尊嚴，也得罪了整個ESE集團，很有可能會遭到ESE的封殺！而當年淩影自YOUNGIRL解散後就從皇冠榮耀解約，跳到品優娛樂，一直與皇冠榮耀勢同水火。如今她跟品優娛樂的合同已快到期，一則傳言淩影向來與品優娛樂總裁黃錦立關係不好，二則如今淩影麵臨跟陸瑜分手，陸瑜跟初戀情人秦楚複合的境況，那麼身為品優娛樂公司總監的陸瑜是否會覺得尷尬？是否還會繼續力捧淩影，與其續約為其跟ESE對抗？雖然看似淩影剛剛獲得最佳女歌手大獎，演藝事業也蒸蒸日上，可一旦續約不成功，那麼淩影幾乎將陷入四麵楚歌的境地——麵對娛樂圈三大領頭羊，跟老東家皇冠榮耀鬧翻，剛剛開罪ESE總裁，跟品優娛樂總監分手，這樣下去，淩影未來隻有可能選擇其他一些規模較小的娛樂公司了，但這些小公司真的有辦法對抗ESE可能采取的報複性封殺嗎……”
Jolie聽得眉峰都快要擰起來了，但她依舊保持了一名經紀人的職業素養，臉上一派鎮定。她從我這兒搶不到遙控器，卻很果決地直接將電視機電源線給拔了。屏幕上侃侃而談、意氣風發的主持人頓時消失，房間裏刹那間陷入死寂般的安靜，再也聽不到那些主持人的聲音。
Jolie似乎還覺得不夠，不僅背對著電視機，還刻意擋在我麵前，好像這樣剛才那番主持人的分析就不複存在，傳不到我耳中。
什麼時候起，她比我還自欺欺人了？
我抱著酒瓶朝她笑：“真幼稚，就讓他們說啊。”
Jolie看著我的眼睛，僵硬地擠出一個安撫性的笑，可是燈光的陰影卻幾乎殘忍地將這抹笑容吞噬殆盡。明明是在圈內雷厲風行的知名經紀人，可是她現在望著我的樣子卻像快哭了一樣。
“別聽這些三流的主持人瞎分析。他們要是有能力，早就混出名堂了，還會在這兒？你放心，陸總不會放著你不管，他今晚打了你一晚上的電話，你要相信他……”
我喝了一口酒，淡淡打斷她：“Jolie，剩下的幾個月……有空就去挑挑別的藝人吧。”
金色的光線罩在她的臉上，Jolie瞳仁猛地放大，一瞬間有些錯愕，但她立刻反應過來：“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故作輕鬆地道：“就是字麵的意思，離合同到期也就幾個月的時間了，我不會再接工作，你可以提前定下以後要帶的藝人……”
Jolie說那些八卦分析得很離譜，可是其實我們倆心知肚明，他們說得不能再對。跟皇冠榮耀是死敵，得罪了ESE總裁，跟陸瑜秦楚關係這麼尷尬……娛樂圈裏規模最大實力最強的三大公司都得罪光了，合同到期後還有什麼好的選擇？
一直覺得我比蕭蕭靈活，能屈能伸。現在卻發現，我也真夠傻的，做事之前都不為自己留條後路。連秦楚都不敢動的人，我竟然當著眾人的麵扇了他一耳光，哈哈，於是現在，被整個娛樂圈的人說可憐，被說插足真愛，被說慘遭拋棄，被說前路迷茫會遭到報複性封殺……
這種感覺痛苦嗎？不，不痛苦。真的不痛苦。從決定替那個人扇回那一耳光的時候，就做好了失去一切的準備。什麼都失去了，又怎麼會覺得痛呢？
喉嚨火辣辣的，像是吞了一塊燃燒的炭，但正是因為身體如此難受，所以心就不難過了。
“這樣挺好的，我早就厭煩了每天接這麼多工作，大冬天還要穿露背禮服，人都凍壞了……你不用擔心我，我自己有幾處房產，根本不愁吃喝，以後過過普通人的生活也不錯，免得就連上洗手間都有粉絲找我簽名……”
Jolie直直看著我，眼中好像多了一層水色，因為激動的緣故聲音都有點發顫：“你還這麼年輕！你才二十二歲！你拿了金曲獎拿過金柏獎，你的前途不可限量，你……”
我伸了個懶腰，阻止她繼續往下說，語氣輕鬆地朝她道：“別這麼說，其實呢，我早就想退出啦，跟其他人無關。我以前沒告訴你嗎？我當初就是這樣計劃的……”
即便拿了這麼多獎，出過這麼多專輯，開過這麼多場演唱會，那又怎樣？在最成功的時候，我喜歡的人卻另有所愛。
“這事不能這樣，你不要倉促作決定。我會找陸總談，他一定有辦法幫你對抗ESE，續約方麵隻要跟黃總談妥根本不算問題……”剛剛感性的那一麵好像隻是一個錯覺，現在的Jolie又恢複成往日幹練的樣子，似乎任何跟工作有關的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
隻是……有些事情不是工作，並不總能找到解決辦法。
我望著Jolie，微微笑著，像是看著她，隻是焦距有點模糊。
在這個寒氣凜冽的深冬，在這個萬籟俱寂的時刻，我腦海裏浮現出秦楚曾對我的那悲憫的一笑。
她一直都笑得那麼動人，那麼動人。
很早以前，就聽到過一個傳聞，秦楚對感情要求非常高，即便厲睿當時有個為他付出了一切，容貌才幹都相當驚才絕豔的情人，在兩家商業聯姻之前，秦楚照樣要求厲睿將對方踢出ESE，眼不見為淨，而縱使厲睿曾與對方情深如海，最後厲睿依舊完全不念舊情地照做了，而隨之而來的汙蔑醜化甚至一度將對方逼入絕境，成為當年最震撼的娛樂事件。而今，黃錦立對秦楚愛屋及烏十分愧疚，比厲睿更愛秦楚的陸瑜更是說過，願意做一切事情，隻要她幸福。秦楚要與陸瑜複合，她有可能接受我留在品優娛樂時不時地出現在陸瑜麵前嗎？連厲睿都會滿足秦楚的條件，何況是過了十年都沒有忘記秦楚的陸瑜……
在這個深夜，我第一次挑破了我和Jolie一直避而不談、自欺欺人的問題，語氣淡然地反問道：“你認為，陸瑜是愛我多一些還是愛秦楚多一些？”
而即使剛剛麵對與三大娛樂公司鬧翻的情況下依舊能找出解決方案的Jolie，卻立刻無話可說，整整一個晚上再也說不出一句。
真相，就是這麼殘酷。
Jolie陪了我一整晚，半夜還起來了好幾次看我有沒有睡好，甚至幫我蓋好被子。她以為我睡著了，其實並沒有，因為我根本睡不著。但是起床後，我還是裝出一副睡得很好，狀態不錯的樣子。
留在娛樂圈的最後幾個月，不想讓周圍曾經關心過我的人留下難過的回憶。
跟Jolie一起坐黑色保姆車去品優娛樂，雖然昨晚發生了那樣的事提前離場，可獲獎的第二天去公司答謝高層卻是慣例。保姆車很低調，從外表看不出什麼來，一路都很暢通，直到到了品優娛樂公司大廈的正門，司機卻突然踩了一個急刹車，我和Jolie因為慣性齊齊往前一傾。
剛想問怎麼了，就見一群穿著厚厚冬衣的記者們拿著話筒，扛著黑色攝像機，在冬日裏一邊嗬出白氣，一邊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非常大的陣勢。
我心頭一緊，難道被發現了？
但是那些記者們卻從車旁跑了過去，看都沒看我們一眼，而是團團圍住另外一輛白色寶馬。我和Jolie齊齊鬆了一口氣，而後疑惑地瞟了眼那輛寶馬。
金屬質感的車門一開，先露出一雙漂亮的CL裸色紅底高跟鞋，再是線條完美的小腿，車內的女士以無懈可擊的名媛禮儀下車。她穿著一件與英國皇室王妃同款的寶藍色風衣，流麗的黑色長發撩向一邊，戴著白手套的司機護駕一樣將要向她衝過來的記者們隔開。
——是秦楚。
除了昨晚，任何時候都楚楚動人，完美得體的秦氏千金秦楚。
Jolie將黑色車窗搖下一點點縫隙，隻見那些記者們見秦楚心情不錯，紛紛將手裏的話筒遞向她：“昨晚party上你跟厲睿先生鬧翻，有這回事嗎？”秦楚臉色微變。
“聽說陸瑜英雄救美，秦小姐你感動嗎？會跟陸瑜複合嗎？”
聽到這句，秦楚臉色稍霽。
大堆大堆的記者將秦楚圍得水泄不通。我不太明白，為什麼她要在公司正門下車？昨天剛發生那種事，現在娛記們肯定緊迫盯人企圖挖些更大的猛料。我對她的事情不感興趣，轉頭低聲對司機說：“開車，從側門VIP通道進。”
司機剛要發動車，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品優娛樂大廈的台階上。他逆著光，盡管這樣無法看清他的五官，可是依舊能從他高挑的身材感受到他身上那種類似歐洲T台男模般的冷漠氣質。在一片鎂光與十裏寒風之中，灰色衣角翻飛，陸瑜步伐優美地走下台階走向秦楚。
秦楚仰著美麗的臉，伸出白皙的手……
“等下。”我連忙改口，於是原本要發動的保姆車依舊停在秦楚與陸瑜對麵的不遠處，我從車窗偷偷看著宛如一對璧人的秦楚和陸瑜。
秦楚的手停在半空中，誰都知道這個姿勢的含義，她在等陸瑜相執。
陸瑜微微一怔，沉凝了片刻，掃了一眼秦楚和她周圍的記者後，最終伸出手接住她的手，紳士地讓秦楚挽住了胳膊。秦楚的嘴角幸福地彎起。
Jolie欲言又止，最後看了看我：“秦楚當著記者的麵這樣做，陸總不可能讓她尷尬。”
我輕笑著聳肩：“沒什麼啊，他們郎才女貌，挺好的，多年感情終於開花結果。你別擔心，我早就放下了，不會想不開……”
記者們圍著他們倆，鎂光燈又是一片亂閃，連我的眼睛都快閃痛了。
“陸總跟秦小姐真配啊。”
秦楚朝那個記者微微一笑。
“請問秦小姐和厲總的離婚官司目前進展如何，陸總跟秦楚小姐是真的複合了嗎？”
“正在進行中，已經到最後的階段了，謝謝大家的關心。”
秦楚向他們點頭致謝，眼睛含笑望著陸瑜，暗示後麵一個問題該由陸瑜回答。但不知道陸瑜是不是沒有看到秦楚的暗示，他隻是牽起嘴角冷漠地站在記者們中央，仿佛一座格格不入的孤島，周圍有冬日冰冷的海水隔絕著一切。如果不是因為秦楚在這兒，他大概理都不會理這些人。
他以前也很冷漠，但也許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陸瑜那時的冷漠其實跟現在是不太相同的……
不過這些也沒什麼了。我已決心放棄，成全他們，沒有必要再像戀愛時一樣，猜想喜歡的人的一舉一動，那些，如今也不是我的權利。
記者們幹笑了一下，看了眼秦楚，又馬上鍥而不舍地問道：“那陸總跟淩影是正式分手了？”
我注意到一個細節，他們好像都習慣喊陸瑜為“陸總”，稱秦楚為“秦小姐”，而我，就算以往被媒體捧得高高的稱為“天後”，但將三人放在一起時，依舊改變不了大家骨子裏對藝人如戲子的鄙夷。在真正的豪門千金麵前，尊稱對方為秦小姐，對我則直呼全名。
其實這個道理大家也懂得，就應該門當戶對。人生是不應該癡心妄想的。
我低頭自嘲一笑，雖然拖了這麼久，可如今主動退場，讓觀眾喜聞樂見，我的姿態也應該不算難看吧。
“……似乎陸總和淩影早就冷戰了很長時間？從金柏獎的最佳女主角到後來的專輯破200萬儀式，陸總都沒有出現過吧？”一個男記者提問。
剛剛還漫不經心、一臉無所謂的陸瑜臉色一沉，目光像是一把刀子陡然射向提問的記者，正在提問的記者一觸到陸瑜的目光，整個人都膽顫心驚地往後退了一步。陸瑜冷臉的樣子太過明顯，以至於男記者想問的問題也不了了之了。不過盡管如此，還是有一個不怕死的女記者往前跨了一步，將黑色長話筒伸向陸瑜。
“陸總和秦小姐十年戀情讓很多人都很感動……”女記者望了秦楚一眼，秦楚回以一個微笑，女記者像是得到了鼓勵，繼續口齒伶俐地問道，“但是很多粉絲也很好奇，現在陸總和秦小姐在一起了，那淩影是否算第三者插足……”
我用手抵住額頭，聽得幾乎快要笑出聲來。這些記者太有才了，見過拉偏架的，沒見過如此偏袒的……
一旁的Jolie怒瞪著眼睛，咬牙切齒：“這女的腦袋是被驢踢了吧！”
“她當然不是。”對方話沒說完，陸瑜就厲聲打斷，臉色比剛才還要冰冷陰沉，像是深冬黑色的海水，“你們是哪個報紙的，再胡編亂造就等著接律師函。”
以前陸瑜冷漠歸冷漠，可是臉色從未如此駭人過。大家當他情場得意，終於抱得美人歸，大概也根本沒有想到他此時此刻會突然翻臉吧。他這樣子，不僅是那個女記者，就連其他記者們也一下子震驚不已，現場陡然安靜下來。
一陣寒風刮來，記者們的頭發和圍巾在冷風中呼呼飄著，連車內的我都感到一陣寒意。
陸瑜身旁的秦楚臉色微微一變，寶藍色的風衣領被風吹了起來，貼在她的臉頰上。秦楚伸手將衣領按住，好像也將剛剛微變的神色按捺了下來一樣，她微笑著打著圓場：“現在淩小姐不在，這麼問的確對她不合適。我覺得，每個人的感情都是一段一段的，在每個不同的時間段會遇到不同的人，以後會怎麼樣誰也不知道。”
不愧是秦楚啊，回答既優雅又得體，就像她一如既往的風格。
記者們紛紛點頭。
這樣的秦楚，才是陸瑜會喜歡的類型吧，這樣的秦楚，才是眾望所歸的女神吧。
雖然這是我和秦楚之間的愛情戰爭，其實卻已早早地在圍觀的群眾眼中分出勝負了。
不想妄自菲薄，可現在連我自己也認清了這個事實。從前是那麼不甘心，現在卻覺得，其實是可以釋然的。
他不是不喜歡你，隻是更好的那個失而複得，於是不需要再去將就。
嘴角噙著微笑，我對Jolie揮揮手：“別看了，走吧。”
Jolie搖起車窗，黑色的保姆車就要發動，就在這時，記者群中不知是誰突然高聲喊了一句：“陸總請你正式問答——你跟淩影是不是正式結束了？”
我的心一抖，雖然臉上還帶著笑，但是渾身都僵硬了。我坐在車內，安全無比，可是連望向陸瑜那個方向的勇氣都一下子失去了。
Jolie的目光凝在我身上，她最終朝司機做了一個“再等等”的手勢。明明隻是一兩秒，可是卻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終於，我聽到陸瑜熟悉的聲音隨著寒風傳了過來。
“……隻要淩影沒有提出分手，那這段感情就沒有結束。”
陸瑜的聲音低低的，不像之前那麼冷漠而充滿戾氣，我呆了一下，明明那幾個字都聽到了，可是卻沒有明白他的意思。
不是已經很明顯了嗎？為什麼他還要說“隻要淩影沒有提出分手”，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還未來得及多想，秦楚的聲音卻再一次響起：“是啊，我們對她感到很愧疚。這一段感情不應該由陸瑜提出結束，這樣會太對不起她。我們剛剛經曆了一場人生的錯誤，也不想這麼快就開始。”
原來如此，是我多想了。
“多體貼啊，哈哈哈。”我努力朝著臉色難看的Jolie笑笑，“……開車吧。”
“你這樣看著我幹嗎，我真的沒事啊。陸瑜……和秦楚……他們本來就很配，我也這樣覺得啊。”
保姆車終於再次發動，車窗將一切聲音隔絕在外，團團被記者圍住的秦楚和陸瑜就像是路邊那些錯過的景色，被車子遠遠拋在了身後。
整個過程Jolie隻是緊緊地抓住我的手：“想哭就哭出來吧。”
再次來到黃錦立的辦公室。
他的辦公室在品優娛樂的最頂樓，跟所有喜歡掌控一切的帝王一樣，高高地俯視著這個城市的一切。品優娛樂大廈是請國外知名設計師設計的，茶色的玻璃林立，又大氣又時尚，仿佛建築界的天後。而黃錦立的辦公室更是裝潢得極有格調，銀色的浮雕，歐式的工藝，主人黃錦立則類似中世紀歐洲國王，又想權勢滔天又總是處處留情。
隻是人們往往都不知道，有時候，贏不過是另外一種孤單。
見我進來，黃錦立從紅色沉香木辦公桌前抬起頭，朝我笑了笑。似乎因為發生了什麼愉快的事情，他那雙桃花眼多了前幾日沒有的神采，他用眼神朝桌前的椅子示意了一下：“坐。”
其實能發生什麼事呢？我們都心知肚明。
我默默地坐了下來。
之前不是陸瑜就是Jolie代我過來，我自己跟黃錦立這樣正兒八經地坐著交談實屬罕見。
“怎麼，不開心？”黃錦立修長的雙腿翹了起來，還心情不錯地在椅子上晃了兩下，他漆黑的眼睛平視著我，語氣帶著一些故作不知的詫異，“剛剛拿到了金曲獎，怎麼還不開心？”
我突然就笑了。有些人總想著激怒你，看看你會不會哭，會不會痛，但其實人人都有痛的時候，不是此時就是彼時，被刻薄兩句，吃些虧，也沒有什麼不好……
“沒有。拿到獎了，很開心。”我淡淡回應著。
黃錦立倒是一愣，像是被噎住了一樣，好一會兒都沒有反應過來。過了半晌，他才拿起一支鑲嵌著水鑽的施華洛世奇鋼筆，黑色的眼睫垂下，將鋼筆在他右手的虎口處轉了幾圈。黃錦立重新抬起眼皮望向我，眼神不複之前的浮誇，而是帶著些打量的意味：“你知道……你的合同再過三個月左右就要到期了吧。”
他一邊說，一邊觀察著我的反應。不管是什麼娛樂公司，都會將藝人分成三類：一線的天王天後，公司需要他們作為公司的王牌、名氣與形象，這樣的藝人他們會搶著續約甚至用過去的情誼和私人的交情挽留，非常擔心他們會被其他公司挖走；有實力的二線藝人是公司的骨幹，也是要爭取續簽的；另外，有潛力的小新人和三線也不是不可以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