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靳城很久沒有聽到身後的動靜,卻不曾回頭,而是背對著她,甚至是一個眼神都吝嗇給她。
他垂在身側的手微微緊握,視線落在窗外深沉的夜色,一雙眼睛像是黑夜裏蘊藏著無盡深邃,讓人無法一眼看穿。
此時的他,顯然對比於剛才要平複了許多。
而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這寒冽而迫人的氣勢,鋪天蓋地,使人不敢靠近。
至少,蔚宛是不敢的。
偌大的客廳內,好似除了她自己急促的呼吸聲之外,就再也聽不到什麼,緊握著被撕裂的襯衫領口,指甲幾乎陷入掌心內,傳來輕微的刺痛感。
可這相比於心口的位置,實在是太過於微不足道。
她環抱著自己的雙腿坐在沙發上,一雙眼睛定定地望著地上散落的紙張,眼前卻是一片模模糊糊,一個字也看不清。
是啊,她怎麼忘記了,俞素染是有精神疾病的……
可在氣頭上的她,卻一直忘了這一點。
蔚宛一直不認為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在她眼裏,即使是她說出這些話,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可她一直忽略了對方是一個精神病人這個事實……
眼前的所有景象都在慢慢消失,籠罩著一層白霧,她抬起眼,看著站在自己身前的男人身上。
俊挺頎長的背影,渾身散發著冷漠寒冽的氣息。此時的蔚宛,隻敢看著他的背影,不知道他轉過身來,那雙深邃的眼睛內,到底會藏著什麼樣的情緒。
是失望,是厭惡,還是恨?
還是三者都有?
有的時候比言語還要傷人的,就是這樣的眼神。
隻需要一眼,就能將她傷的鮮血淋漓。
蔚宛偏過臉,將自己的視線收了回來,抬手緩緩地抹去自己眼角的淚水,試圖能夠看清楚一些。
她慢慢地蹲下來,將地上散落著的紙張,一張張重新展開。
指尖帶著些許的顫抖,卻仍然緊緊握著這些紙張,在最上麵的是她的孕檢報告,手指慢慢地劃過B超單子上的圖像,想要止住的眼淚卻是不受控製的落下,砸在她的手指上,滾燙灼人。
大顆的淚珠在紙上暈開,她頹然地坐在地上。
良久,蔚宛將這張紙,一點點撕碎。
動作很慢,以至於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偌大的客廳內仍舊是一片死寂。
“對不起……”她低聲地說著,嗓音已經沙啞到了極致。
每說一個字,喉嚨的位置都是火燒一般的疼。
放在小腹上的手收緊,麵色在燈光下蒼白的不見一絲血色,瘦削的肩膀在輕輕顫抖,而這一句‘對不起’,卻不知道是在和誰說。
“我是接了你的電話,但是我隻是說了一句,你不會去找她。其他的,我什麼都沒說。”
說完之後她舔了舔自己幹澀的唇瓣,喉嚨處傳來的不適感,讓她難受的皺起眉。
而她知道,這一句解釋,顯得這樣蒼白無力。
果然,換來的隻是男人一聲輕蔑的冷哼。
“我並不想聽你解釋什麼,孰是孰非,人都已經不在了,你覺得再說這些話還有意思嗎?”男人的聲音冷淡到了極點,隱隱地在壓抑著自己的怒氣。
他知道現在的自己是失控的,蔚宛,蔚宛,為什麼偏偏這一切要和她扯上關係!
接受不了那人用最決絕的方式離開,接受不了自己身邊的人會變成這樣……
“好,那我就不解釋。”
蔚宛的聲音輕的就像是在自言自語,視線也沒有落在身前的男人身上,仿佛這偌大的客廳裏,隻有她自己一個人。
暖色的燈光落在她身上,卻是怎麼也無法讓人感受到暖意。
有的隻是無盡的寒涼。
還有……絕望。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爭那一時的口舌之快會造成這樣的後果,也恨自己為什麼在昨天晚上要去接顧靳城的電話。
又為什麼要對著電話那頭說那麼一句話?
為什麼不早點成全了他們……
偏偏要走到了這一步,還耗盡了他們之間這最後一點感情。
也許,從此刻開始,他們連家人都算不上。
男人在最冷的深夜離開,直到走的時候,他都不曾回頭去看一眼自己身後的女人。
他應該是不會再踏足這裏了吧。
蔚宛在他離開之後,才慢慢地撐著自己的身子站起來,她如同提線木偶一般,抬手抹去自己眼角的淚水,關上客廳的燈,然後一步步的走上樓。
走進了一間離主臥最遠的房間,這是她在最初的時候就為自己挑選好的。
當時她很傻的以為,就算兩個人結婚隻是做做樣子給家裏人看,從家裏搬出來之後就算是解脫了。他們會過著各自不相幹的生活,即使是生活在同一屋簷下。
想到這兒,她的唇畔忍不住勾出了淺淺的弧度,更多的則是在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