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諷自己當時為什麼能這麼傻。
會抱著這樣的異想天開。
蔚宛縮在大床上的一個角落,用被子裹緊著自己,仿佛隻有這樣,才能感受到一些安全。
可饒是如此,黑暗中,她隻要一閉上眼睛,腦海中就會浮現他對她說的話。
就會看到他冰冷的眼神,帶著厭惡,帶著恨意。
還有,在最早的時候,在那間溫馨的小公寓內看到的那張照片。照片上的女子笑的明媚嫻靜,美好的像是一朵梔子花般。可畫麵的最後,卻是一片駭人的殷紅……
蔚宛裹緊了被子,將整個人都埋在裏麵,手指緊緊地絞著被子的一個角落,身子在不停地顫抖著。
一片深沉的晦暗之中,她細碎的嗚咽聲隔著被子很輕很悶,仿佛根本不願意讓別人聽到似的。
“對不起……”她摩挲著自己小腹,在同一時刻,感覺到肚子有些輕微的疼痛,有可能大人的傷心,這個孩子也是能感覺得到的。
是她的錯。
錯在當時不應該愛上這個男人。
低估了他心中那個念念不忘的人的分量。
這一切都是她的錯,她有些淒涼地在想,是孩子難受的在抗議,聽到了那些難聽的話,感覺不到任何的愛意,一定也是很難受的。
蔚宛閉著眼睛,心疼的用手覆著自己的腹部,一遍一遍地說著對不起……
心中的某個地方疼的厲害,近乎窒息般的疼痛將她湮滅,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從滿心期待,到最後一寸寸灰敗,直到最後一絲希望,在這一刻消失。
無盡的疼,麻痹著她的思緒和神經,所有的感知都快失去。
已經離去的人以最決然的方式留在了別人心中,從此再也不會被人忘記,而活著的人,留下的隻有痛苦。
大年初二的醫院樓外,地上覆著厚厚的積雪,她每走上一步,就會留下一個腳印。
每一步都走的相當艱難,明明沒有很長的距離,卻是硬生生的走了很久。
在這樣的大新年,醫院裏格外的冷清。
昨天她來了一次,是抱著滿心的期待,期待著什麼時候能和這個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小東西打招呼。
短短一天的時間,就像是瞬間的枯萎敗落,嚐到了無盡的悲涼和絕望。
蔚宛的手機一直在響,她沒有接,而是機械地一步步往著目的地走去。
女醫生拿著她的檢查報告看了很久,也許是見多了這樣的情況,臉上帶著公式化的冰冷。
可在這樣的情況下,女醫生依舊沒有忍住多問了一句:“已經十二周了,是個成型的孩子,很健康。不再考慮一下?”
蔚宛搖頭,甚至沒有說話。
仿佛說話的力氣都已經消失。
每一個眼神和表情,都像是沒有生氣的提線木偶,蒼白,灰暗。
見她已經表態,女醫生的眼神更加冰冷了幾分,她拿起筆開始刷刷地寫,公式化地說:“先出去繳費。”
“好。”蔚宛動了動艱澀的喉嚨,說出來這一個字,都像是用盡了她渾身的力氣。
空蕩蕩的走廊,一片死寂的白。
仿若沒有盡頭,冰冷寂寥,滿目的白色,將心中那唯一的一絲掙紮,灰飛煙滅。
醫院並沒有多少人,很快就有護士帶著她進了手術室。
蔚宛跟在護士的身後,直到走至手術室前時,她微微停頓住了腳步,視線突然之間變得有些無措,腹部在同一時刻也傳來一陣陣的抽痛。
她咬著唇,黯淡的眼底終於露出了些許鮮活的眸光,不再是那樣的死氣沉沉。
眼眶慢慢地紅了起來,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在漸漸變得模糊。
仿佛這就是一場虛幻的假象,她甚至在幻想著,自己應該從來沒有來到這裏。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的時間。
她抬手抹去自己眼角的濕潤,用隻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靜靜地說:“對不起……這一輩子,應該是沒有緣分了。”
冰冷的手術台上,蔚宛的手緊緊攥著身側的衣服。
她很清醒,清醒的感受到冰冷的器械在一點點的將什麼東西從她身體中剝離。
有一種痛像是深入骨髓,痛的整個眼前都是一片黑暗,陷入了無盡的深淵……
這種痛,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一直以來,她一點點的在他身上付出真心,一直以為,如果哪一天,收回了自己的愛,會嚐到一種無法言喻的痛。
所以,她像個膽小鬼一樣,猶豫不決,一直在抱著一絲希冀。
卻從來不曾想過,到她想要慢慢講這份愛收回之時,付出的代價竟然是這般沉重……
過程並不長,可這每一秒都能讓她清晰地感覺到,有什麼在慢慢地離她遠去,隱忍不住的眼淚泛濫成災。
她在心裏不知道說了多少次的對不起,眼前是一片無盡的黑暗,她希望自己這個時候能失去意識,就不用再這般清醒的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