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了很久,冰冷的液體一點一滴順著血管進入了身體,除了冷和疼,她再也沒有第三種感知。
在護士的幫助下,她才勉勉強強能夠自己坐起來。
護士就這樣看著她,適應了好一會之後,咬著唇,自己穿好衣服,腳步虛浮地下了手術台。
在臨走的時候,這個蒼白孱弱到極致的女子,竟然對著這位年輕的護士笑了一下。
隻是那微微牽起的唇,血色盡失。
那笑容,已經不能稱之為笑容,因為這裏麵包含了太多的淒涼。
又像是解脫。
是啊,蔚宛覺得自己可能是真的解脫了。
隻是沒想到,她的清醒,需要用這樣的代價來換。
冰冷的走廊,開始有人從她身邊走過,她苦澀的想,應該也是像她這樣狠心的人吧,不然怎麼會這麼殘忍的不要肚子裏的這個生命。
眼前的人影憧憧,她幾乎看不清這些人長什麼模樣。
隻能扶著冰冷的牆壁,一小步一小步,慢慢往外走。
這種刻骨銘心的痛,她不會忘記。
顧靳城,我們兩清。
若是可能的話,這幾年的時光,她恨不得想要全部忘記。把屬於他的點點滴滴,徹徹底底的從心底,從記憶趕出去。
幹淨,清淨。
原來不是每個奮不顧身的人,都能得到好結果。
蔚宛算是真真切切地明白了。
此時雪後初霽的陽光,溫暖的落在她身上,卻隻能讓她的臉色顯得更加蒼白,無法添上任何一抹暖意。
她從口袋中拿出自己的手機,看了一眼未接電話。
好多,有婆婆傅友嵐的,有老宅那邊的,有顧靳原的……可能是她消失了這麼一天一夜沒有給家裏一個交代,家人著急。
可從此後,她不知道還能不能做家人。
應該是不能了。
蔚宛給顧靳城打了個電話,她不知道他到底會不會接。
可不接也沒關係,她總能找到他在哪裏的。
一個,兩個,三個……
她就這樣固執的一直在給他打著電話,仿佛是下定決心般,非要聽到他的聲音。
在不知道多少個過後,這個電話終於接通了。
她也沒去管他在什麼地方,也不想聽到他的聲音,於是自顧自地說著:“我給你自由。”
清淡沙啞的聲音被冷風吹散,不留一絲痕跡。
就像她付出了這麼多年的愛,在這一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不是每個付出真心的人都能得到幸福,長痛不如短痛,奈何她一直沒有這樣的覺悟。
一直覺得自己很清醒,卻一步步,看到了自己的沉淪。
蔚宛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渾渾噩噩的回到家中。
她料定,顧靳城會回來。
除了這裏,他也是沒地方可去。
顧家他是絕對不會回去,那間溫馨的小公寓,她想,他在這一時半會兒的時間內應該也不會去。
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他不是還有賬沒和她算清嗎?
隻是蔚宛沒想到,她一回來,就看到了俊挺優雅的男人從二樓的旋轉樓梯上慢慢走下來。
除卻了那一身冷漠寒冽的氣息,依舊是記憶中清雋溫涼的男子。
隻不過,這些都隻存在記憶中。
這些,她拚了命想要去忘記的東西。
顧靳城視線的餘光掃了一眼站在客廳的她,隻是冷淡的一眼,不再有任何交流。
他的手裏拿著一個小型的行李箱,看樣子真的是回來收拾東西的,應該是不會打算繼續留在這。
意料之中。
蔚宛站在原地沒有動,她一瞬不瞬地望著眼前一步步向她走來的男人,以為自己在這個時候是會難過的。
可是很奇怪,什麼感覺都沒有。
顧靳城從看到她的這一刻開始,就並不打算和她說話,甚至連一個眼神都很吝嗇於給她。
寂靜的室內,隻有男人的腳步聲是最為清晰的。
在即將擦身而過時,蔚宛屏住了呼吸,伸出手握住了他的胳膊。
“放開。”男人的聲音清冷寒冽,似乎是帶著窗外的冰雪,一直冷到了人心底。
也許是這聲音太過於了冷沉,蔚宛的手指顫了顫。
她這一個伸出手的動作,帶著淤青的手腕就這樣落入男人的眼底。
蔚宛舔了舔自己幹澀的唇,在他寒涼的目光中,打開自己的包,從裏麵拿出一份早就簽好的離婚協議書。
他不接。
於是她便耐著性子,放在了一旁的茶幾上。
蒼白的麵上不見一絲血色,她緩緩開口,清淡的嗓音帶著幾分沙啞:“顧靳城,欠你一條命,我還清了,我們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