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宛這段時間過得渾渾噩噩,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她自己也說不清楚,也許是這一張太過於熟悉的麵容一直出現在她身邊,有的時候就隻是回個頭,就能猝不及防地看到……
這一種折磨,說不清道不明。
隻要她自己放得下,就不會覺得有什麼,可若是說放下,哪會真的這麼簡單?
沈熏見她處理完事情之後就保持著這個姿勢很久,拍了下她的肩膀問道:“想什麼呢你這麼出神?”
哪知這猝不及防的一拍,蔚宛手裏的水杯沒有拿穩,滾燙的一杯水就直接潑到了她自己手上,這溫度燙得她低呼了一聲,手背上一片紅。
沈熏趕緊拿起一邊的紙擦拭著她的手背,“怎麼回事啊你,這幾天就總覺得你精神恍惚,回家都做什麼了,看上去幾天幾夜沒睡好覺一樣。”
蔚宛搖了搖頭,“沒有,剛剛在想別的事情,所以被你嚇著了。”
雖然她這麼說著,可麵上的倦色早就已經掩飾不住。
那個折磨了她很長時間的夢靨,近期出現的越來越頻繁,每一次在深夜醒來時都是冷汗涔涔,她沒有親眼見過俞素染到底是怎麼死的,可腦海裏麵出現的卻一直都是那般可怕的場麵。
是不是,又該去看心理醫生了?
宋未染從外麵走進來,順手拿起蔚宛麵前的杯子,不在意地笑著說:“我正好去倒水,一起吧。”
說話間神色清正大方,就連唇畔的那抹笑容都顯得極為自然。
找不到任何讓人拒絕的話。
蔚宛猶豫了一瞬,複又挽起唇角落,才道:“那謝謝你了。”
“沒關係。”宋未染說的不在意,在轉身的一瞬間,頸間的項鏈再次撞入蔚宛的眼底……
不知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是無意,還是炫耀?
沈熏看著宋未染走遠的身影,這才側眸過來看著蔚宛,哪知見她又是這般走神的模樣,於是伸手在她麵前晃了晃,“看上去你們兩相處的不錯?”
一般來說,同性之間就會心存對比,尤其是女人之間,從各方各麵來說,這個宋未染有很多可以讓人羨慕的資本。
蔚宛回過神,將自己桌上的東西整理一番,不在意地說著:“不都是同事?哪有關係好不好的,我們靠得這麼近,抬頭不見低頭見,客氣些總是沒問題的。”
“我和你說,你可別和她多來往,我總覺得她不像是什麼單純的人,前兩天我還看到有名車來接送,沒多久又換了個人,會帶壞你這樣的良家婦女的。”
沈熏壓低了聲音,就當做一句玩笑說過去就作罷了。
這話如若放在平時,也就是當一般的八卦聽聽,可此時聽在蔚宛耳中,卻又容易生出別的想法。
能在宋未染身邊出現的男人,可能除了顧靳城之外,蔚宛早就已經想不到第二個人。
顧靳城把自己的車送給她,還有那條項鏈,還不夠解釋?
當日在醫院外麵的事情她看的一清二楚,隻是一直沒去求證,雖然有時候眼見不一定為實,可對於她來說,也沒有什麼求證的必要了。
隨便吧。
*
這段時間內蔚宛的生活就是很普通的按部就班,除了有的時候傅友嵐會給她打個電話之外,和顧家就再沒什麼聯係。
而在電話裏,永遠都是問她什麼時候願意抽空回去吃個飯。
蔚宛聽不得關心自己的人要用這樣小心翼翼的口吻來詢問,容易心軟,卻又隻能硬著心找各種理由推拒。
而到底是因為什麼理由,大概每個人心裏都有數了。
不過就是因為離了婚,若是回顧家,就會很容易遇上顧靳城。
是他說的,既然已經解脫了,還回來做什麼?
如果可能,蔚宛會比他更希望不要碰麵。
轉眼又到了周末,她本是打算在家裏待上整整兩天的時間不出門,可當她坐在沙發上的時候,也許是太安靜,總是會容易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
腦海中有兩張一模一樣的容顏劃過,明明還是大白天,蔚宛被自己嚇出了一身冷汗。
痛苦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眉頭緊皺。
最近到底是怎麼了?
似乎當江懷承出現時,對她說出那些不懷好意的話,緊接著宋未染的出現,這些人,這些事都和早已死去的那個人密切相關。
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卻偏偏擠在這個時候蜂擁而至出現,早就已經不能用一句巧合來解釋。
隱隱有一種念頭在操控著蔚宛的心,驅使她做一些自己都無法控製的事情。
蔚宛很早之前就去過那套公寓,是顧靳城早起買下的,也是最開始那錯亂一夜發生的地點,亦是他後來金屋藏嬌的地方,而最終,他的心上人選擇在這公寓裏麵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從那之後,蔚宛幾乎對隻要能和俞素染牽扯到任何一絲關係的東西,退而遠之。
她都不知道到底是什麼驅使她再次踏進這間公寓。
將那張早就應該被她丟掉的名片緊攥在手裏,她望著這名片上的一串號碼,卻猶豫著到底要不要打過去試試。
問什麼呢?
僅僅是因為當時江懷承對她說:我也很奇怪,為什麼好好的人就會選擇一死了之,這裏麵是否有什麼隱情,你不想知道?
而她自己當時是怎麼回答的?
一個瘋子自殺,需要什麼理由?
那時候她幾乎是理直氣壯地對著江懷承說出這句話,可她心裏麵究竟有幾分底氣,隻有她自己明白。
在這麼多年內,很多人都和她說過,這事情不怪她。
可這話裏麵多少是安慰的成分,蔚宛自己心裏也是明白的,不然不會連她自己都覺得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
一個瘋子自殺,確實沒什麼理由,怪就怪偏偏她在這裏麵摻和了些。
如果說真的能像她對別人說的那樣,能理直氣壯地問心無愧,就也不至於被夢靨糾纏多年。
蔚宛花了很大的決心才勸服自己到這裏來,公寓樓層並不是很高,她隻消一抬眼,就能看到記憶中的那個樓層,連著窗簾的顏色依舊和當年一模一樣。
在這之前,蔚宛並不認識江懷承,隻有多年之前的匆匆一瞥,她不知,他那時對她說出這些話到底有什麼意義。
不過不管用意是什麼,現在她都已經站在這棟公寓樓下,是她這麼多年第一次有勇氣再來。
慢慢往樓上走去,憑借著記憶,她在五樓停下,低頭望著門口地上的兩盆盆栽,慢慢玩彎下腰,從一個花盆底下將一把鑰匙拿了出來。
本來隻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沒想到還真的如以前一樣。
那時,她第一次跟著顧靳城來了這間公寓,當時他和俞素染之間的感情似乎出了點問題,而離開的時候,他順手會將這鑰匙放在花盆底下。
心中一定是因為有一個心心念念牽掛的人,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會害怕那人是否會忘記帶鑰匙,從細枝末節上就能看出一個人的細心或者說,是在乎。
將鑰匙緊握,站在門前之時,深呼吸一口氣,在遲疑了好久之後才最終下定決心將門打開。
鑰匙轉動的聲音在此刻異常清晰,樓道內隻有她自己一個人,緊張的手心中都是汗水。
蔚宛不確定這裏還有沒有人住,也不知道這公寓到底有沒有轉手再被賣出去,在這幾年裏,她幾乎也從來沒去在意過顧靳城不住家裏的時間都是住在哪裏,或者說是在回避著一種可能,她在害怕,他這麼些年都是在這裏度過。
照理說他的心上人在這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這個地方他應該不會一直待著。
可轉念再想,若是真的放不下,那也不是沒可能。
似乎這麼些年,他真的沒有放下過。
就在蔚宛緊張的胡思亂想之時,門鎖被人從裏麵擰開,宋未染身著很是休閑的居家服出現在她麵前,麵容上麵露出了幾分訝異,隻不過一瞬過後,她淡然的笑了笑:“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兒?”
蔚宛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麵前的人,思緒紛亂繁雜,有很長一段時間的空白,開始有些不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
她的目光停留在那把鑰匙上,幾欲張嘴,卻仍舊什麼話也沒說出來。
原來這間公寓沒有賣出去,也許顧靳城也沒有住在這兒,可現在住在這裏的,竟然是宋未染。
多年以前的金屋藏嬌,現在又換了一個人,隻不過是和以前那人擁有一模一樣的容顏。
見蔚宛遲遲沒說話,宋未染側開一個身子,隨意地說:“進來吧,我想你也不是無緣無故來這兒的。”
她似乎對蔚宛的出現沒有這麼大的意外,語氣裏麵甚至帶著幾分若有所思,總有種蔚宛猜不透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