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睜眼看著她臉上痛苦的神色,眸底一片濃重的黑沉,複雜卻又急切,始終找不到正確的方式。
蔚宛狠狠地咬了他一口,這再次蔓延開來的血腥味令她難受的蹙起眉,像是在受著一場酷刑。
他沉著臉鬆開對她的鉗製。
蔚宛什麼話都沒說,低垂著眼睫,咬著自己的嘴唇,抬起手用力地將自己眼角的淚水擦幹,然後猛地推開了身前的男人。
在暖色的燈光下,她的唇上帶著殷紅的血跡,隨著大口呼吸的動作不停地微微顫抖。
蔚宛倔強地抬起眼睛,聲音哽咽,卻沒讓自己失了底氣:“顧靳城,你究竟還要如何羞辱我?這已經是第幾次了?”
他微抿著唇,也許是她臉上的神情太過於哀慟,竟然忍不住伸出手,安慰的話說不出,卻有種想將她攬入懷中的衝動。
隻是他的手還沒觸到她,就被用力地揮開。
“滾開!”她怒斥一聲,隨後快步地離開他身邊,微紅的眼睛緊緊地睨著他。
深呼吸了一口氣,蔚宛看著他眼底的複雜與深沉,譏諷地笑著問:“顧靳城,你現在看清我了嗎?你知道我是蔚宛,知道我長什麼樣子?你看清楚,我不是俞素染!不是說永遠都不碰我嗎,你看看現在你又在做什麼事情。”
也許是過往的記憶太深刻,隻要一經挑起,她又會像個刺蝟一般,豎起自己渾身的刺,再怎樣,好像也繞不過那一個人。
即使那人早已去世多年,理應所有的一切都該隨之而去。
可事實上,卻是恰恰相反。
顧靳城冷眼看著她嘲諷的神情,像個被踩到了尾巴的小獸,張牙舞爪。唇邊露出了一個極淺的弧度,薄涼,凜然。
“你是你,她是她,我知道。”他淡淡地說著,指腹掠過自己的薄唇,餘下一片殷紅之色。
聞言,蔚宛卻是笑了起來。
笑的諷刺,甚至眼眶裏麵再次被逼出了一層霧氣,她有些看不真切這個男人,連他的五官都模糊不清。
就像一直以來,她都沒能了解過他。
“你知道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在我耳邊叫過多少次俞素染的名字,我統統記得,她在你心裏完美無瑕,你就抱著和她的回憶去過一輩子!顧靳城,是我錯了,在最初的時候就不應該招惹你,你到底要怎樣才能善罷甘休?”
蔚宛的情緒很激動,她克製不住自己,轉身打開門跑到了陽台上麵,冷風忽而就這樣灌進來,吹散了一屋子的溫暖。
“你做什麼!”顧靳城快步走上前,看著她瘋狂的動作,幾近於咬牙切齒地問著。
她倚靠著身後的牆壁,手已經放在了欄杆之上,戒備地睨著他,隨著他一步步的靠近,一個躍身,慢慢坐在了陽台的圍欄上。
地上擺放著不少花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蔚宛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打理過自己家裏這一片小花圃,任由其在這寒涼的冬夜裏枯萎。
一如此時的她,一顆心早就不知在何時,凋零枯萎。
“俞素染是怎麼死的?對,我記得,她是在你和她一起住的那間公寓裏麵割腕自殺的……”她晃著自己的腿,輕笑地看著他。
顧靳城的臉色沉了又沉,他快步上前,聲音沉到了極致:“下來!”
她往後縮,雖然手緊抓著欄杆,可半個後背已經危險地擦過半空。
“顧靳城,我說過了,不要你的祝福,隻要不打擾就行。難道這樣一個小小的願望,都不願意滿足?好歹我們曾經是一家人,就算是妹妹出嫁,不也應該欣然祝福?”
蔚宛低低地笑著,聲音揉碎在了夜風裏,帶著心酸的寒涼。
家人,這兩個字說出來的同時,連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久的早就像是上輩子發生的事情。
顧靳城站在背對著光線的位置,她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也不屑去看。
倏然之間,他的身形一閃,猛然上前,幾乎就是幾秒之間發生的事情,他緊摟著她的腰身,將她從這該死的陽台上拽了下來……
因為下墜的力道,兩人齊齊地跌在地上,男人頎長的身子重重地壓在她身上,微微喘著粗氣,一陣陣的後怕。
而當兩人摔倒在地麵上的時候,顧靳城的手下意識地護住了她的後腦勺,隨之用力地摩挲著她的臉頰,冷聲怒道:“你瘋了嗎?”
聞言,蔚宛卻是無聲地勾了勾唇,光線晦暗,他看不清她此時的表情。
又很慶幸,不用麵對他複雜的神色。
聲音混合著冷風,清淡地傳來:“就算是瘋,也是被你逼瘋的。顧靳城,難道你喜歡我?”
不屑,且嘲諷。
一句喜歡,就是這樣的輕言。
顧靳城抬起她的臉,在一片黑暗中,在她的五官上摩挲著,有這麼一瞬間,他真的很怕她會不顧一切地縱身躍下,不安和後怕交織在一起,
他沒出聲,而蔚宛也沒打算能從他這裏得到什麼不切實際的答案,滿目的黑暗,她微微輕喘著,似乎也被自己的行為嚇到了。
她明知道自己是絕對不可能做出這種激烈的事情,可人在被逼到一定情況下,總歸會生出一些不顧一切的念頭。
周邊的風寒冽徹骨,圍繞在兩人身側,誰也沒再說話,也不曾先起身。
忽而,蔚宛的臉頰上落下了一片冰涼,伸手去觸碰,立即轉化成了水珠。她再抬眼時,借著微弱的光線,雪子紛紛揚揚落下。
這一場雪,斷斷續續不知下了多久。
有涼意浸透她的衣服傳達到後背上,這才意識到此時的地上滿是積雪。
顧靳城的身體緊繃著,半晌一言不發地將她抱起,轉身往屋子裏麵走去。
出乎意料的,蔚宛沒有反抗,隻是安安靜靜地在他懷裏,就像一個失去了生命的線偶。
他走進臥室,麵容陰沉,將她放在了柔軟的床上。蔚宛沒有躺下,隻是靜靜地坐著。
“夠了嗎?”蔚宛平淡地出聲,“你並不想真的讓我付出代價,放彼此一條生路吧。”
近乎是一種渴求的語氣,卑微,又無奈。
他慢慢起身,頎長的身形將她籠罩住,低低淡淡地說:“你這麼愛容錚?哪怕他有私生子也不介意?”
她輕笑:“你說的話,沒可信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