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宛像是沒事人一樣,卻用力地咬著自己的唇瓣,力道大的近乎要咬破似的。半晌,她才重新看著他說:“我現在去爺爺那,那不成你要一起?”
“不必了。”顧靳城睨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司機,而後意味深長的眸光再次落在她臉上,察覺到那一份戒備,他冷勾著唇,毫不留戀的轉身離開。
蔚宛能看得出來,此時的他非常生氣。
而她就這樣靜靜地站在原地,男人高大清俊的背影,在這麼多年中她不知道看了多少次。
似乎是從她進顧家的那天起,她看的最多的,就是他的背影。永遠都是看著他先走,毫不留戀。
她閉了閉眼,轉過身,再次睜眼之時,已是背對著他離開的方向,不會再看到什麼。
緊接著,不遠處傳來很響的引擎聲,隨後呼嘯而去。
直到這一刻,蔚宛才敢捂著自己的唇緩緩蹲下,小聲地嗚咽著,那細碎的哭聲在也抑製不住,被揉碎在風中,悄無聲息。
手掌緊貼著自己的小腹,一閉上眼,仿佛就能感知到曾經的痛苦。
占據著她所有的痛覺神經,鋪天蓋地而來。
這應該就是蔚宛最後悔的一件事情。
原以為自己能夠徹底放下,而到了今時今日聽到這些話,還是會無法抑製的難受。
太刻骨銘心的曾經,如何說放就放。
有些傷口看似早已痊愈,卻隻是在別人看不到的角落,漸漸潰爛。
她壓抑了太久,可此時就連哭,都得小心翼翼,不願意讓人看到這脆弱的傷口。
不知過了多久,蔚宛漸漸止住了眼淚,她明白,這遠遠不止是一個人的錯誤導致的這一切。
早在遇上他之時,便是一步錯,步步錯。
顧靳城帶著滿身的怒意離開,放在方向盤上的手握的很緊,青筋一根根的在手背上顯出,眼前明明是紅燈,他也渾然未覺。
倘若有其他人在身邊,一定不會相信現在的他是平日裏那位冷靜沉穩的顧先生。
幾乎是判若兩人。
隻有顧靳城自己知道,問出了那一句話讓他覺得有多恥辱,是一種難以言說可又無法忍受的矛盾。
經年的時光裏,就像一根刺一般,無時無刻地盤踞在他心中。
總是想要裝作若無其事,不屑一顧,可到底是看著她和容錚在一起後,這梗在心裏的一根刺卻越是攪得他無法安生。
不是說喜歡他?不照樣早就和別人糾纏不清?
既然裝了這麼久喜歡他的樣子,怎麼不肯裝一輩子?
心裏仿佛是缺了一塊,卻又很快被洶湧而來的怒氣所覆蓋,他問著自己到底想做什麼?
既然錯了,那邊一錯到底,即便是荒誕,又怎樣?
*
蔚宛那天沒有像她所說的那樣回老宅,更沒有回自己住的那間公寓,生怕又會發生像上次那樣的事情。
有些人她惹不起,難道還不能躲?
大部分的時間她都耗在自己的工作室裏,好在這裏的休息室裏一應俱全,可以給她一個暫時容身的地方。
婚紗店打了好幾次電話讓她過去試衣服,可她始終提不起什麼興趣,這些事情都是傅友嵐一手包辦了,她知道不用試,都會是很合適。
容錚除了最開始閑的那幾天,之後又開始忙碌起來,顧三少還開玩笑說,難不成真的得到結婚那天,這位大忙人才能空下來?
終於一次,蔚宛在送他去醫院上班的時候,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說著:“阿錚,你說你這麼好,怎麼會到現在……”
她的話還沒說完,容錚就側過臉來淡淡地笑著,伸手撫了撫她的腦袋,溫煦地說:“那你的意思是,希望我有很多桃花?”
“我……不是這個意思。”蔚宛愣了下,一時間也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容錚的眉眼依舊清澈溫煦,他俯身在她額前印下淺淺一吻,才說道:“行了,我知道你是什麼意思。容太太,就算是有很多桃花,那也是過去。何況,還真的沒什麼。”
他刻意咬重了容太太這三個字,蔚宛的神情亦是有一瞬間的愣怔。
好一會兒,她才笑了笑說:“好,那就是我的幸運了。”
容錚揉著她的發頂,聲音帶著愉悅:“等人家上班了,我們就去領證,這樣總覺得還是名不正言不順呢。”
她笑笑,點頭,隻覺得他這是多想,可心裏卻又有些隱隱的不安。
直到回去的路上,蔚宛依舊覺得自己心裏的那一份隱隱的不安在擴大,她花了兩天的時間來沉靜,可也無法完全能做到將顧靳城的拋諸於腦後。
他這樣的人,怎會這般無緣無故……
不過沒多久,蔚宛輕勾著唇,無聲地笑了笑。
他還有什麼是做不出的?瘋子。
蔚宛想著今天的時日,心底升起了一種很奇怪的不真實,離著婚禮就還有四天時間,可她像是完全沒有這種意識,甚至不覺得自己馬上會嫁人。
這兩天出了一直陪著容家的長輩之外,她幾乎都處於清閑之中,安逸地不真實。
忽而,她放在一旁的手機提示有短信進來,趁著等紅燈之時,將手機拿起來翻看。
一串地址,醫院樓號,病床號。
蔚宛愣怔住,她對於這地址隻是覺得奇怪,而真正令她不安的,是這串沒有顯示備注的手機號碼。
她有些憎恨自己的記憶,為何偏偏要將這一串數字記得如此清楚。
顧靳城從來隻用兩個號碼,一個偏工作上,一個都是家人的好嗎,而偏偏這兩個,蔚宛都曾記得十分清楚。
即使是當初將這些聯係方式全部刪除,可在現在這樣偶然看到的情況下,心裏依然會有幾分觸動。
她掃了一眼,隨之將手機放下,不再去理會。
還沒過多久,電話鈴聲響起。蔚宛隻是稍稍輕瞥一眼,就知道仍舊是顧靳城,她沒接。
當第三個電話響起時,她不耐煩地將手機拿過來,關機。
她這無所事事的一天很快就過去,到了下午之時,陰沉的天空逐漸飄起了細雨,卻是正好一如她此時的心情,沉悶壓抑了一天,卻也找不到任何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