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忙完了,所以才想聽聽你的聲音。”容錚的語調之中帶著幾分歎息地味道,揉碎在這低沉的夜色裏,有著幾分她不懂得意味。
他們之間的對話就像是一對如膠似漆的情侶,蔚宛想著,自己沒幾天就會嫁給這個男人,他會是她的丈夫,也是她發誓不會愧對於他的人。
蔚宛笑了笑,掩飾了些許心裏的不安。
頭頂的雨水不斷細密起來,她依舊坐在這長椅上,保持著先前的動作,沒有挪動半分。
兩人隔著電話絮絮叨叨地說了一會兒話,容錚不經意地問她:“你現在在哪呢?”
蔚宛用手捂著手機,下意識地說:“在家呢,怎麼了?”
電話那頭的人頓了頓,抬眼望著樓上那漆黑一片的窗戶,麵色有些沉,而僅僅隻是一轉眼的功夫,他又輕笑著說:“主動關心一下自己的妻子,這難道有什麼不妥?”
是啊,他們馬上就是要結婚的人。
蔚宛的心裏一片悵然和苦澀,她不能保證自己到底能付出多深厚的愛,隻能保證這以後的日子,會用自己所有的感情來回報。
能遇上這樣一個人,是她的幸運。
猶豫了一會兒,蔚宛不經意地說著:“阿錚,我想了想,婚禮好像還缺個伴娘。我認識的那些朋友裏麵,大多數都是結婚的……倒是有一個人,不知道你認不認識。”
“哪個?”容錚挑起眉,下意識地接話。
都已經到了這一步,蔚宛依舊是在猶豫著該不該說,可轉念又想,他們會結婚,有什麼話是不能問的嗎?
“好幾年前我認識一個朋友,不過後來她出國了很長一段時間,不久前她回國我們才又一次碰到,我沒想到,織織竟然是梁醫生的妹妹。真沒想到,這世界原來這麼小。”
蔚宛在說這話的時候盡量把自己的語氣放的輕緩下來,聽上去沒有這麼刻意。
電話那頭的人卻是驟然間沉默了下來,此時隻能聽到各自的呼吸聲。
似乎這氛圍有些尷尬,蔚宛立刻又說:“我以為你們是認識的,梁醫生不是和你同窗?就是感慨一下,怎麼會有這麼多的巧合。”
“確實巧合挺多的,我不知道原來你們也認識。”
容錚溫煦的嗓音之中似是夾雜著一些複雜,隻是轉瞬即逝,複又輕笑著說:“這些事情就你決定吧,記得去征求一下人家的意見。”
蔚宛咬了咬自己的唇瓣,又接話道:“好像也不是太方便,我和織織畢竟很長時間沒見了,現在去麻煩別人不太好……我想想,嗯,還有一個人,估計把這人叫來顧靳原會高興一下。”
容錚像是鬆了一口氣,饒有興致地問著:“哦,你說的是那個姓許的姑娘?”
“是啊,也正好給某些人提供一個機會。”
他淡淡地笑開,語氣近乎於寵溺,“好,都按照你的想法來。”
直到這個電話結束,兩人也都沒有提及那些心照不宣隱瞞起來的事情。
蔚宛捏著自己的手機,在這長椅上坐了好一會兒之後,她又站起身,重新走向了住院部的方向。
還是同樣的樓層,同樣的病房。
她站在清冷的走廊前,隔著門上的玻璃窗戶,隱約地看清了裏麵的場景。
時不時有著小男孩稚嫩的聲音傳出來,不用想,大概也能猜到裏麵是怎樣一副溫馨的場景。
她隻是偶爾一次聽店裏的姑娘說起,有一次見過梁織有個可愛的侄子,她自己卻是從來沒有見過的。
對,隻是侄子而已。
蔚宛就這樣安慰著自己,可心裏的那些不安,卻是在不知不覺間又逐漸擴散。
轉身離開這裏,她在心裏一遍遍告訴自己,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她也什麼都不知道。
這隻是一些子虛烏有的事情,沒有什麼有力的證據可以證明這一切,與她而言,這並沒有什麼影響。
再次走出這醫院大樓之時,細密的雨絲逐漸變大,她站在原地,卻是犯了些愁。
她的思緒飄得很遠,以至於什麼都沒想,便抬腳走進這雨幕裏麵。
下一秒,頭頂上方一片陰影籠罩而下,她愣愣地抬起頭,卻見麵前的男人神色淡漠且嘲弄地睨著她,有種居高臨下的高高在上。
屬於他的熟悉氣息,像是侵襲著她的每一寸神經,鋪天蓋地而來。
“還想知道什麼,我可以告訴你。”顧靳城淺淡地開口,她在這耗了有多久,他便在這同樣等了多久。
隻是在看到她這幅失魂落魄,而又心不在焉的樣子是,心裏又攢動起一陣莫名的邪火。
蔚宛的目光漸漸從他身上移開,轉而落在頭頂的這一把黑色大傘上。
像是密實的黑網,籠罩下一片陰影,讓她的世界裏再也見不到什麼光明。
蔚宛心裏生出了些許無奈和無力之感,沒有更多的力氣讓她再去和他反抗什麼,她輸不起,更不想在他麵前輸得一敗塗地。
她抬眼看著他,沒有先前的針鋒相對,隻是目光裏是難掩的黯淡和蒼白。
“我不想知道,什麼也不想知道。”平靜,而有時近乎於自暴自棄的語調。
顧靳城一聲冷哼,他嘲弄著說道:“你到底還是走上去看了不是嗎?我告訴你,那個孩子已經七歲了,遠在你和認識容錚之前,你以為容家會放任置之不理?”
他睨著她的眼睛,繼續冷言冷語地說著:“容家不會對於一個身患重病的孩子置之不理,容錚的態度如何,你又知道?”
清淡的嗓音透著些許讓人難以承受的冷冽,“無論他選擇哪一個負責,都會負一人。宛宛,你說他應該為誰負責?沒有人會為了一個不愛的男人,而獨自將孩子撫養這麼大。”
顧靳城就是這樣,他總是能夠輕描淡寫地拿捏住她心裏的那些絲絲縷縷的愧疚。
而這些隻有蔚宛自己心裏清楚,她深知道自己沒有把全部的情感交托於容錚身上,這隻是她目前在努力做的事情,又有什麼資格去自私的獨占他付出的一切。
是啊,沒有人會為了一個不愛的男人,而獨自將孩子撫養這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