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九,大雪。
白衣如雪,千裏留芳。
青年身姿挺拔,風神俊雅,自空中落下,麵帶微笑,恭敬候著。
兩個看守大殿的女弟子羞澀地迎上來,臉色紅潤:“聞人師兄又來送禮啦,今年又給我們師父帶了些什麼?”
其中一個膽子大些的,拉著他的袖子:“可是藏在這裏?”
聞人慕淺笑退開:“兩位師妹饒了我。”
每年除夕,他都派人走一趟,為諸位峰主送一份薄禮。望月峰、八斬峰,自己通常親自來,其餘各峰則交由其它弟子處理。
洵陽十六峰中,望月、黃花和細竹隻收女弟子。黃花和細竹的女子見了他,隻會羞澀躲避,或者聚在一起望著他嬉笑。
偏偏望月一峰,女弟子的作風大膽些。
聞人慕笑著取出一個玉盒:“這是三百年的回荒草,有助修為,請兩位師妹代我轉交給師叔。”
膽大的那個媚眼如絲,嗔道:“若我們不轉交,你又當如何?”
聞人慕望她一眼:“……你想讓我如何?”
膽大的女子紅了臉,氣氛立刻有些曖昧,膽小的那個插不上話,咬住唇。
聞人慕清咳一聲,正色道:“還有好幾座峰沒有去呢,勞煩二位師妹。”
說完,一身白衣騰空而起,向她們點頭微笑。臨走時,下意識地四下裏一望,沒有見到那一抹藏在心間的淡紫色人影,一絲惆悵油然而生。
來到八斬峰,隻見殿堂宏大壯觀,比玉容峰的還要有氣派,果然是清虛劍宗最有錢的一脈。
他與幾個殿前的弟子打招呼,寒暄道:“三個昏迷的師兄可醒來了?”
領頭的那個笑著說:“多謝聞人師兄關心,都醒來了……卻已經被師父逐下山去。”
聞人慕尷尬道:“……穆之秋欺瞞我天衡峰,我們也是……”
穆之秋在天衡峰中排行第九,是聞人慕平素倚仗的得力助手之一,深得人心。這一打擊,讓天衡峰幾乎抬不起頭來。
一想到君衍之,便有些氣悶……
那人連忙笑道:“穆之秋存心要欺瞞,自然無跡可尋,這件事不能怪聞人師兄。況且,事情似乎有點蹊蹺……”
聞人慕挑眉:“有點蹊蹺?什麼意思?”
那人有些後悔脫口而出,把聞人慕拉到一旁,悄聲說:“師兄們說,他們被抽光靈氣、廢去修為後,被丟進了穆之秋的冰窟窿,慢慢昏迷過去。但被人發現時,他們躺在玉容峰和紅秀峰的交界處……”
聞人慕望著他:“你是說……”
“穆之秋為什麼要把他們的身體移出來,被人發現?”
“……的確有點奇怪。”
難道有人把身體搬出來?
“我就是有些奇怪,猜測而已,聞人師兄別想太多……”那人笑著。
聞人慕回神,連忙應道:“你說的有道理,為什麼不稟告你師父?”
“……三位師兄深夜在山中遊蕩不歸,原因是什麼你也知道,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師父一聽這件事就生氣,我們誰也不敢多說。”
聞人慕笑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可不是說麼……”
離開八斬峰,聞人慕有些恍惚。
君衍之巡夜,剛巧碰上穆之秋,匆忙之中又剛巧擊中他的要害,將他殺死……這件事也太巧合了些……
他又聯想起楊冬夜所說的。刺中君衍之的毒針淬了玄墨青蛇的毒,隻能致人麻癢,不能致命,為什麼君衍之的傷勢會突然加重、吐血不止?
這君衍之似乎有些不簡單……
還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幾月來,天衡與慧石摩擦不斷,聞人慕生平第一次用正眼瞧他們。今年他本不想準備慧石峰的禮物,但穆之秋之事是天衡理虧,場麵上的事還是應當做,否則顯得小氣……
自己親自送去,這麵子夠大了吧?
終於來到慧石峰大殿,聞人慕仰頭望了一眼空無一人的巨型建築,取出懷中的玉盒。
別的峰脈的大殿都有人看守,隻有這慧石峰,空空蕩蕩,窮酸之氣逼人,好寒磣……
他摸著玉盒想了想,向君衍之住處飛去。
既然來了,趁機會一會他又何妨?
在山間飛了許久,隻見菜園子裏坐了一個少年,懷抱大龜,正喂它吃白菜。聽聞空中有人飛過,那少年抬頭望著他,麵孔清秀怡人,似乎有些驚訝。
這少年是新來的,與君衍之一同解決穆之秋之事……記得姓路?
聞人慕飛身落下來,垂目低望,向少年道:“路師弟。”
文荊慢吞吞地站起來:“聞人師兄。”
聞人慕不是與慧石峰交惡麼,怎麼來了?踢館?挑釁?示威?這高高在上的感覺……
“……我想去看望一下君師弟,不知他的住處怎麼走?”
文荊猶豫一下,抱著大龜說:“……我帶你去吧。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