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文荊又一次來到冰泉,脫得隻剩一條褲子,下了水。寒冷頓時滲入肌膚,牙齒合在一起咯咯作響。他呆呆站著,等待最初那一陣極冷過去。

來為他下“禁足術”的,是君師兄。

君衍之在水中劃了一道光圈,溫聲道:“中午和傍晚,八師弟會來給你送飯。八個時辰之後,你便可以出來。”

“謝師兄。”文荊咬緊牙關。

君衍之站起來,回頭望了一眼水中的瘦小身子,默默離去。

他並不擔心文荊受苦。

那一夜文荊體內產生暖流,這小子的體質說不定有些特殊。段軒讓他泡冰泉,隻怕是為了激發這種體質,有益於修行。

回想起那一夜……

君衍之的腳步停住。

在他二十二年的歲月裏,那應該是最溫暖的一夜,足夠他發呆的時候,想一遍,再想一遍。

君衍之回到房中,在床上靜坐調息,識海裏出現無數古體的漢字,毫無章法,又慢慢形成段落分明的文章。

文字艱澀難懂,卻也比心中的失落容易明白。

他靜心打坐,直到入夜,睜開雙目。

月亮如細牙一般掛在空中,山穀中一片黯淡,身體又開始顫抖。

君衍之將衣服緩緩脫下,化身成一條青色蟒蛇,從窗口爬了出去。

山間的路依稀可見輪廓,君衍之沿著懸崖爬了一會兒,不知不覺地轉頭,爬向密林深處。那小子正在冰泉裏修行,自己遠遠地看一眼就好。

路荊修行太低,必定不會讓他發覺。

他在離冰泉十五丈的地方停下來,在雪地上默默蜷著瑟縮,探出蛇頭。

他望了一會兒,卻忽然覺得有些奇怪。

路荊怎麼一點聲響也沒有發出?離去的時候,記得遠遠地還能聽見他的牙齒咯咯作響,身體不自覺地痙攣,引起小小的水花,外加小聲咒罵師父的聲音。

怎麼這一次什麼動靜也沒有?

倘若他像上一次那樣引動暖流,應當不至於凍僵才是……

蛇身瞬時疾速爬了過去,在雪地上留下蜿蜒的痕跡。

來到冰泉邊,路荊竟然仍舊沒有動靜,隻有一個僵硬的身體立在泉中,雙目緊閉,嘴唇顫抖。

君衍之顧不得蛇身的虛弱,化為人形,將少年從水中拉了出來。

文荊無意識地抱緊君衍之的脖子:“冷、冷……”

瘦弱的胳膊竟然十分有力,死硬地抱著他的脖子不放,讓人又好氣又好笑。

君衍之艱難地掏出一套衣服給自己穿上,將文荊打橫抱起,向他的石屋飛去。怎麼會凍僵了呢?為什麼身體沒有發熱?

君衍之將文荊在床上安置好,再也忍不得,化身成一隻巨蟒蜷縮在一旁,鑽進被子裏戰栗。

·

身體漸漸變暖,文荊暈乎乎地睜開雙目,房間裏一片黑暗。

他怔怔地望著床上的巨物。一小部分蜷縮在被子裏,一大部分露在外麵,瑟縮顫抖,那形體不用猜也知道是誰。

隻記得昨夜冷得發抖,慢慢失去意識……後來似乎有什麼把他從水中拉了出來……

是巨蟒救了他?

他輕輕掀開被子。

突然的動作讓大蛇的頭猛地抬起,又默然垂下。

文荊鼻子一酸,撲上前抱住蛇頭:“還是你對我最好……”

巨蟒一動不動。

文荊放開它,又下床點燈,找出幾枚妖獸愛吃的果子。他把果子擺在巨蟒麵前,說:“你怎麼知道我住這裏的?”

巨蟒自然沒有回答,也沒有吃果子,卻又顫抖起來。

文荊抱著巨蟒的身體,心疼地說:“這個體質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總是顫?”

巨蟒吐著信子,發出“噝噝”的聲音。

文荊不敢輕舉妄動,試探似的抱著它縮在被子裏:“上次我身體裏那股暖流,要是能逼出來,一定可以讓你好受一會兒。”

心中一急,體內那股暖流蠢蠢欲動。文荊一愣,以靈力輕輕驅使,頃刻間,暖流遍布全身,連巨蟒也一陣悸動,纏著他的軀體更緊了些。

文荊有些激動:“今天逼了一整天都沒有效果,原來抱著你就能逼出來了。”

巨蟒緊緊纏繞著他,蛇頭在他的脖子上輕蹭。被窩裏,少年的軀體溫暖舒適,大蛇壓抑了十幾年的天性在此刻爆發,輕卷著文荊在床上翻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