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素質與遺傳(1 / 3)

卡特魯斯曾說:“每個人皆依其自然所賦予的素質。”

日常經驗告訴我們,父母的生殖因子,可將種族及個體的素質遺傳給下一代。但這隻限於肉體方麵(客觀的、外在的)的性質。精神方麵(主觀的、內在的)的素質是否也如此呢?父母親會不會把這方麵的性質遺傳給子女呢?這類問題經常被提出來討論,答案一般也幾乎是肯定的。然而,在精神方麵的遺傳中,何者屬於父親,何者屬於母親,是否可以加以區分?這個問題就較複雜了。

我們在解答這個問題之前,應該仔細回味一下我們應有的根本認識——意誌是人類的本質、核心和根源;反之,智慧則隻列居次要地位,隻能算是附加物,是該實體的偶然屬性,不必在經驗上證實。至少下列幾點應該很接近事實:生殖之際,父親所遺傳的是屬於強性、生殖原理、新生命的基礎和根源方麵的性質,就是意誌;母親的遺傳則屬弱性、受胎原理、次要性方麵的性質,就是智慧。

一個人的道德性質、性格、性向、心地皆得自父親;而智慧的高低、性質及思想傾向則來自母親。以上的假定可由實際或經驗中得到確證。這不是光憑閉門造車式的物理實驗就能決定,而是根據我多年來縝密深刻的觀察,同時參考史實所得的結論。

我們不妨先觀察自己。看看自己的興趣傾向如何、有些什麼惡習、性格上有什麼缺點,也把所有優點或美德列舉出來。然後回顧一下你的父親,一定可以發現你的父親也有這些性格特征。反之,往往也能發現母親的性格和我們竟是截然相異。當然,在品德上也有與母親相一致者,但這是特別罕有的例子——父母親性格偶然相似。

人性之不同各如其麵,男人有的脾氣暴躁、有的富於耐性,有的一毛不拔、有的揮金如土,有的好女色、有的愛杯中物、有的好賭,有的淡漠寡情、有的親切和藹,有的忠厚直爽、有的陰險狡猾,有的孤傲自大、有的八麵玲瓏,有的大膽、有的羞怯,有的溫和、有的愛打架滋事,有的胸襟開闊、有的事事耿耿於懷……不一而足,但隻要你對此人及其父母的性格做深入周密的調查,並有正確的判斷力,當能發現我們所列舉的原則並無錯誤。

例如,有的兒子愛說謊話,這是父親的遺傳。有一出名叫《說謊者與兒子》的喜劇,從心理方麵而言,很合情理。但我們必須考慮到兩種無法避免的限製的存在。如果以它作為反駁的借口,顯然不當。

第一,“父親時常並不可靠”,除非身體方麵的確和父親酷似,表麵的相似還不夠,因為受胎期間仍可帶來影響。為此,女人改嫁後所生的子女,相貌有時也會和前夫有些相似;偷情苟合所生的子女有時也會和結發丈夫相似。這種影響從動物身上觀察會看得清楚。

第二,父親道德方麵的性格雖然確實能表現在子女身上,但往往受到母親遺傳的智慧的影響而產生變化。因此,我們在觀察時必須做某種修正。這種變化與智慧差異的程度成正比,有的非常顯著,有的甚為微小。簡言之,父親的性格特質未必表現得很明顯。智慧對性格的作用,就像人穿上與平日完全不同的服裝、戴上假發或胡須而改變了外觀一樣。

例如,一個人雖從父親身上接受“熱情”的遺傳,然而,母親也給了他優越的理性,即反省和熟慮的能力。熱情將因此而被抑製或隱藏,事事顯得有計劃、有組織,與原有熱情直爽的性格完全相異。但母親的性向和熱情不會完全表現在子女身上,子女往往和她相反。

如果我們以一般人所熟知的曆史人物為例,從他們的私生活表現入手,會比較準確。一般史實並不可靠,往往歪曲事實;這些內容通常隻限於公共場所的活動或政治活動,並不能表現出一個人性格上的微妙之處。以下我將列舉兩三個曆史實例,證明我現在所論述的問題是正確的,相信專門研究曆史的人,還可以給我補充更多適當的例子。

眾所周知,古羅馬的狄修斯·穆思是個崇高聖潔的大英雄,他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獻給祖國與拉丁軍之戰,殲敵無數,以身殉國。兒子在與加利亞人戰爭時,也為國捐軀。這是賀拉斯所說的“勇敢的人是從勇敢善良的人所生”的最佳例證。莎士比亞也曾就其反麵道出其中真味:“卑鄙無恥的父親就有卑鄙的兒子;一個卑賤的人,他的父親必定也是卑鄙的。”

古羅馬史有幾篇忠烈傳,記載他們家族代代相傳,皆以英勇愛國著名的史跡,費畢亞家族和費布裏基亞家族即為典型的例子。而亞曆山大大帝和他父親腓力二世卻都是好大喜功、權力欲極強的人。

尼祿的家譜也很值得關注,在塞特紐所著《十二個愷撒

傳》的第4、5章開頭就敘述一代梟雄的道德問題。根據他的記述,尼祿的先祖從六百年前的克羅底斯崛起,全家人都很活躍,並且驕傲自大、目中無人、性格殘酷,一直傳到提比略,卡裏古拉,最後出了尼祿。這個家族的可怕性格在尼祿身上向最極端的方向發展,比他的祖父和父親更勝一籌,一來是因他身居高位,大權在握,可以無所忌憚地為所欲為,二來因為他潑辣無理性的母親阿格裏皮娜沒能遺傳給他足以抑製暴戾的智慧。

塞特紐寫下一則逸事,其意義正好和我們前麵所述不謀而合。他說,尼祿降生時,他的父親曾對前來祝賀的友人說,我和阿格裏皮娜所生的孩子一定很可怕,也許他會造成世界的毀滅。與此相反,像米提阿迭斯父子,漢彌卡和漢尼拔父子,以及西庇阿世家,都是忠心耿耿、品性高潔的愛國英雄。

法王亞曆山大六世的兒子則可怕得和他老子愷撒·波吉亞一模一樣。阿爾巴公爵的兒子臭名昭著,和他父親一樣殘暴邪惡。法王腓力四世的女兒伊莎貝拉稟性陰狠毒辣,尤以殘忍的刑法處死聖堂騎士聞名,後來嫁給英國國王愛德華二世為妻,竟起意背叛,虜獲國王,脅迫他在讓位狀上署名,然後將他投入監獄,準備慢慢折磨至死,未達目的,又以毛骨悚然的殘酷方法將他殺害。

被稱為“信仰的守護者”的一代暴君亨利八世第一任妻子的女兒瑪麗一世和她父親一樣,以瘋狂的信仰和殘暴聞名,她曾把許多異教徒處以火刑,史家稱她為“血腥瑪麗”。亨利八世再婚所生的女兒伊麗莎白繼承她母親安妮·巴倫的卓絕智慧,才不致陷於信仰的瘋狂,她雖然盡量壓抑身上所有父親的性格,但仍無法完全祛除淨盡,有時也難免宣泄出來,她對蘇格蘭女王瑪麗·斯圖亞特的殘忍態度就是例證。

1821年7月13日弗萊明·伊迪克新聞有這樣一則報道:歐培縣有一位小姐受托帶著兩個失去父母的幼童前往孤兒院要求收容,孩子身上帶了一點錢,半途中該小姐見財起意想據為己有,竟把兩幼童殺害,遭警方通緝,最後在巴黎近鄰的洛西裏發現該小姐陳屍水中,經調查證實殺死她的竟是她的生身父親。

另有兩則報道亦可作為佐證,其一發生於1836年10月,漢葛利的貝雷奈伯爵因殺害官吏,傷害親族被判死刑,報道中指出,他的哥哥更忤逆凶殘,以前就因為逆倫弑父而被判絞刑,而他父親也有殺人前科。一年後,該伯爵的幼弟在伯爵殺害官吏的同一條街上,用手槍狙擊他的財產管理者,殺人未遂,被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