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則是1857年11月19日巴黎通訊社所發布的消息,消息稱,令商旅亡魂喪膽的犯罪集團魁首陸墨爾及其黨羽,已被判死刑。附記中說道:“首惡和他手下嘍囉的家族,似乎都有犯罪的遺傳傾向,他們的家族中死於斷頭台上者為數甚多。”如果我們有機會去調查一般的犯罪記錄,的確可以發現許多相同的係譜,尤其自殺的傾向,大多遺傳。
但也許我們會有一點疑問。為什麼勳業彪炳的馬可·奧勒留大帝竟會生出殘虐無道的兒子康莫德?你若知道他的王妃是素有惡評的華絲狄娜,大概就不會引以為奇了。另有一種類似的情形,也可推測,找出它的理由,例如,多米提安和提特斯兄弟,一個仁慈,一個暴虐,其故安在?我認為他們並不是同父同母的兄弟,維斯帕蒂安努斯實際是頭戴綠帽而不自知的丈夫。
我們再來談談剛才所提出的第二項原則——智慧屬於母親所遺傳的問題。
這一點比訴諸自由意誌的第一原則更為一般人所承認,但兩者卻有密切的關係,萬不能將二者分開理解,否則就違反靈魂的單一和不可分兩種性質。古諺有“母親的智慧”的說法,由此可證明,自古以來它就是一個真理。許多經驗告訴人們,凡是才慧卓絕的人,必有個理智優越的母親。反之,父親的智慧性質,不會遺傳給子女,自古以來,以才華見長的男人,他的祖先或子孫,大都庸碌平凡,默默無聞。
話說回來,這雖是千真萬確的事實,但偶爾也有例外。威廉·彼得和他的父親威廉·查泰伯爵就是一例。真正具有偉大才能的人實在難得一見,我們不能不說那是最異常的偶然。
所謂大政治家,除了必須具備優秀的頭腦之外,也必須具備某種性格特質,這是得自父親的遺傳。反之,在藝術家、詩人、哲學家之中,我還未發現與此類似的情形,他們的工作完全以天才為基礎。
誠然,拉斐爾的父親也是畫家,但並不是偉大的畫家;莫紮特的父親和兒子也是音樂家,但仍不是偉大的音樂家。更有一點似乎頗耐尋味,這兩位曠世奇才在各不相同的際遇中,命運之神隻賜給他們很短的壽命。他們得到的一點補償,是在寶貴的幼少年期都有父親的良好榜樣和指導,他們的藝術天分獲得了必要的啟蒙。
考慮到這一點,我曾在《個人的命運冥冥中似乎都有安排》(《論文集》第1卷)一文中論述過。還有一件事情也應該留意:從事科學方麵的工作固需優秀的天賦才能,但不必具有“絕世天才”,而主要是靠興趣、努力、堅韌不拔的精神,以及幼年的指導、不斷研究、多方練習等等。
由於智慧並非遺傳自父親,所以某一家族經常出現某種特殊人才,做兒子的往往喜歡循著父親開拓的路徑前行,所以有些職業大都由一定的家族繼承,再輔以上述條件從事科學工作,皆有可觀的成就。如斯卡利吉父子,赫歇爾家族的成就,就是明顯的例證。
婦女罕有機會用她們的精神能力做社會嚐試,她們的性格和天才載入史籍,為後世熟知的事例並不多。否則,我們也許可舉出更多的實例以證實智力確是從母親遺傳。一般說來,女性素質雖較微弱,但隻要具有這種能力,都能得到很高的評價。
茲舉數例為證:約瑟夫二世的母親瑪麗亞·特利莎是非常精明幹練的女皇。卡丹那在他的自傳第3章中寫道:“我的母親有著驚人的記憶力和卓絕的才慧。”盧梭在《懺悔錄》第1章也寫著:“我母親的美麗、才智、優越的天賦,遠超她的身份。”其他如達蘭貝爾,雖是妲桑的私生子,但他母親妲桑堪稱巾幗才子,頗有文學才華,且有許多小說和其他著作問世,在當時甚得好評,即使我們現在讀起來仍感興味盎然。
佛羅倫斯也在其所著《布豐的業績》一書中寫道:“布豐深信一般人多半是繼承著母親的精神和道德方麵的素質,在談話中每當涉及這方麵的事情時,他立刻以誇張的語調讚揚自己的母親,說她的頭腦如何敏捷,她的學識如何淵博。”由此可證她母親是如何卓越不凡。但這句話中,把道德方麵的素質也包括在內,不無值得商榷之處,不知是記錄者的筆誤,抑為布豐的父母親“偶然”具有相同的性格,總之,必居其一。
至於母親和兒子的性格截然不同的實例倒是不勝枚舉。
大戲劇家莎士比亞把葛楚德和漢姆雷特描寫成相互敵對的一對母子,兒子在道德方麵是父親的代表者,而以複仇者的姿態登場;反之,若把兒子描寫成母親道德方麵的代表者而向父親尋仇,豈非顯得太荒誕可笑了?這是因為父子之間的意誌有著本質的一致,而母子之間隻有智慧的一致,並且須附加某種條件為基礎。所以,母子之間常有道德方麵的敵對現象,而父子之間則為智慧的對立。
從這觀點來看,沙利加法典所以規定的女性不得繼承其家世,實有它的道理。休謨在他簡短的自傳中說道:“我的母親是個才智卓絕的女性。”舒伯特在所著的《康德傳》一書中,這樣描述康德的母親:“據康氏本人的判斷,說她是天資聰穎的女性。當時的女性難得有受教育的機會,她非常幸運地接受了良好的教育,之後自己又能時時不忘修習。散步時,常督促愛子注意自然界的諸種現象,向他說明那是神的力量。”
歌德母親的賢明、才智,讀者早已耳熟能詳,文人筆下經常談及她的事情,但對他父親的事情則隻字未提。據歌德自稱,他父親並沒有太大的才質。席勒的母親頗有文學才華,亦有詩作問世,蘇瓦普的《席勒傳》中曾登載她的部分作品。詩壇之星柏克堪稱歌德以來德國最傑出的詩人,席勒的作品和柏克的敘事詩相形之下,頓時顯得枯燥無味和不自然。他的一個醫生朋友阿特霍夫在1798年曾為他出版一本傳記,其中有他雙親的記載,頗有參證價值。
他說:“柏克的父親是個博聞廣識,並且善良正直的人,唯獨煙癮極深,我的友人經常言及,他的父親在不得不出麵教導子女時,即使隻有十來分鍾,也非事先備好煙草不可。而他母親則稟賦絕佳,雖然她的教養隻限於看一點普通書籍,寫出幾個字的程度而已,但柏克常說,如果他的母親能夠受適當的教育,必可成為婦女中的佼佼者。然而,一提到她道德方麵的性格時,柏克則又屢屢大加指責。雖然如此,他仍深信自己多少受到母親精神素質的遺傳,而道德方麵的性格則遺傳自父親。”
司各特的母親是個詩人。1832年9月24日的英國報紙報道司各特的死訊時,曾同時刊載他母親昔日在文壇的活動情形。她的詩集在1789年出版。希洛克霍斯出刊的《文學新聞》(1841年10月4日)中的一篇論文《母親的智慧》,對她也有所介紹,這篇論文中記載許多曆史名人的有才慧的母親。我借用兩個例子,作為補充例證。巴柯的母親是卓越的語文學家,有許多作品和譯作問世,文筆流暢饒有趣味,顯示出她的博學和深遠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