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未提起過她的丈夫赫林,但是今天晚上,她卻告訴貝尼斯:“雅克,這次晚宴可真是無聊啊,他們就是一群暴民。如果你能留下來,我就不會那麼孤單了。”

赫林一如既往地慷慨激昂,甚至有些過了頭。可是,為什麼當他和吉娜維芙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就把全部的華麗辭藻都棄之腦後了呢?她冷冷地盯著他。他所炫耀的隻不過是偽裝的品格罷了——與其說是愛慕虛榮,倒不如說是自我安慰:“親愛的夥計,您的觀點很有道理啊。”一聽到這些,吉娜維芙就扭轉頭:那裝腔作勢的姿態、說話的腔調和演繹的直率讓她覺得惡心。

“服務生,來支煙。”赫林打了個響指。

她從未見過他如此張揚,如此興奮,就像被電擊過似的。這是在餐館裏,可是他卻像是站在指揮台上,對整個世界頤指氣使。剛剛說完了幾句話,腦袋裏就會蹦出另一個主意來。於是,他又說了幾句話,服務生和餐館的總管就忙成一團了。

吉娜維芙半笑不笑:這種政治晚宴為何存在?過去半年,這種對政治的心血來潮為何會出現?赫林自以為是地覺得自己足夠強大,表達起自己的態度來不吝辭藻。如此一來,他就能撤身回來,自戀地欣賞著自己的瀟灑身姿。

她抽身離開他們的鬧劇,走到貝尼斯身邊:

“回頭的浪子,給我講講沙漠吧!……你什麼時候才能一直待在家裏呢?”

貝尼斯看著她。在這位婦女陌生的麵具背後,他看到的還是從童話世界裏走出來的那個衝著他微笑的十五歲的小姑娘。掩藏秘密的孩子總會低下頭,但這細微的動作恰恰背叛了他……吉娜維芙,此時此刻,我又想起了那段咒語:我要把你擁在懷中,緊緊地抱住你,抱得你生疼,你就會哭,你就會變回原來的你……紳士們都靠在吉娜維芙的身邊,展示著自己挺括的襯衫,大獻殷勤——仿佛女人是通過這場天花亂墜的口舌之爭就能夠贏到手的獎品。她的丈夫當時也格外努力地想要展示出自己的魅力。當他發現別人都想得到她的時候,就對她重新審視了一番——為了取悅於人,她穿了一套晚禮服,光彩照人,優雅高貴,卻露出了潛藏著的名妓風情。她想:他就是被這種庸俗吸引了。為什麼她就得不到全身心的愛呢?別人隻是愛她的身體,她的思想卻被永遠地置於黑暗之中。男人愛她就像愛音樂,愛奢華。 她隻有靠才智去愚弄他們,或是表現出多愁善感的樣子,男人才會需要她。但是, 她所信奉的、她所感受的、她心知肚明的卻是另外的事情——他們根本不關心這些。她愛孩子,她善解人意——這些都被棄在了暗處,無人問津。

黏在她身邊的每個男人都會變得低聲下氣,對她的委屈表現出義憤填膺的樣子,對她本人則生出悲天憫人的神情。每個人似乎都對她說過:“我就是你要找的那個男人。”而且他真的這麼認為。但是這些卻毫無意義,唯一一件真正有意義的事情可能就是——跟她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