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那團慘白的光暈激勵著他,敦促著他堅持下去。但他仍然滿懷疑竇,就又草草地給報務員寫了一句:“不知道能否穿過去。確認一下接下來的天氣是不是晴。”

答案讓他膽寒:

“裏瓦達維亞海軍準將城電告:不宜返航。暴風雨。”

他猜到這次非比尋常的侵略之師正從安第斯山脈那邊噴湧而出,直撲大海。沿途的城鎮,在他抵達之前,都會被旋風連根端起。

“問一下聖安東尼奧的天氣。”

“‘聖安東尼奧回電:西向風,西部有暴風雨。滿天雲。’因為靜電幹擾,聖安東尼奧的接收效果極差,我聽不清楚。由於閃電放電,我想應該把天線撤回。您是否計劃返航?如何計劃?”

“少囉唆。詢問布蘭卡港天氣狀況。”

“布蘭卡港回電:預計二十分鍾內有強大雷暴雨過境布蘭卡港。”

“繼續詢問特雷利烏。”

“特雷利烏回電:西向颶風,每秒三十米,暴雨將至。”

“給布宜諾斯艾利斯發電:全方位受阻,暴風雨範圍近千千米,可視距離為零。請指示。”

對飛行員來說,這樣的夜晚無邊無際,無法著陸。黑夜把所有的機場站都藏了起來,所有的機場站都變得遙不可及,太陽更是遙遠。一小時四十分鍾之後,燃油將會耗盡。他們遲早會在這片大海上被迫盲目墜滑。

除非他能熬到黎明。法比安覺得黎明就像一片金色的海灘,在熬過這個困難重重的黑夜之後,他們就可以在上麵稍作喘息。搖搖欲墜的飛機下麵,平原就會撤掉它們的柵欄,安詳的大地就會躍入眼簾,連同它懷裏熟睡的農場和牛羊。黑暗中漂浮震蕩的殘骸也不會再造成什麼破壞。如果他能做得到,他真想向著白晝遊過去!

但是現在,他卻深陷重重包圍。一切的事情,不管好壞,都會在這片濃濃的黑暗中見分曉。沒錯,這是真的:他曾經不止一次地感覺到白晝的來臨其實就是他死而複生的時刻,但是,卻從未像現在這樣深刻。何必總要盯著東方,盯著太陽遙遠的家鄉呢?他們和東方之間,現在正翻湧著黑夜的深淵呢,可能永遠都無法從中爬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