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肩膀微微地抖了抖,裏維埃讀得懂它的意思:“我要回去嗎?回去之後,那盞燈、那桌晚飯、那些花又能有什麼意義呢?”一天,一位年輕的媽媽曾向裏維埃直言:“我至今無法接受我的孩子已經沒了。我還留著他小時候穿的衣服,但那些小小的物件卻令我難受;每次我在夜裏醒來,心裏就會翻騰起一陣陣的柔情,但是現在,無論說什麼,都沒用了,就像我的奶水一樣……”對麵前的這個女人來說,也是如此,法比安的死,隻有到了明天才會真正開始——所有的行為,所有的物體,自此以後,都是徒勞。裏維埃隻能把自己對這個女人的同情深深地掩藏起來。
“夫人……”
年輕的女士走了,麵帶著謙遜的微笑,卻並未意識到自己的堅強。
裏維埃重重地跌坐了下來。
“好歹,她還是幫我發現了我一直在尋找的東西……”
裏維埃心不在焉地翻著北部機場站發來的氣象報告。“我們不需要永垂不朽,”他想,“我們隻是不想眼睜睜地看著這些行動和東西突然失去它們的意義,不想眼睜睜地看著我們周圍的那些縫隙突然裂開!”
他的眼睛再次落到那些電報上:“死亡就是這樣悄悄鑽到我們中間——這些報告,完全沒有意義……”
他看到了羅比諾,這個平庸的家夥,也沒了任何意義和用處。裏維埃粗暴地叫了他一聲。
“非得我親自給您找點事做嗎?”
裏維埃推開了通往秘書辦公室的門,立刻就明白了。這些跡象是法比安夫人不會留意,也不會明白的:一張標著R.B.903——那是法比安的飛機——的卡片已經插到了牆上,就在“不可動用物資”這一欄。正在準備歐洲班機飛行資料的秘書們正在磨磨蹭蹭地幹著活,他們知道班機將會延遲起飛。機場打來電話,詢問對那些無所事事的在崗員工有什麼指示。生命的步伐減緩了。“死亡,這才是死亡!”裏維埃想。他的事業停滯了,就像是無風的大海上,一艘受挫的航船。
他聽到了羅比諾的聲音:“主管先生閣下……他們才剛剛結婚六個星期。”
“幹好你的活!”裏維埃一邊回答他,一邊掏出了手表。他看著眼前的秘書,想起了機械師、地麵職員和飛行員,想起了那些懷著建功立業的忠貞熱忱幫助他推進這個事業的人。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那些小小的港口,隻因聽說過有些神奇的“群島”,就會開始著手創建一艘大船。那艘船運載著他們的希望,終有一天,大船駛向大海的時候,他們的夢想就會變成活生生的現實。因為有了這艘船,他們才會更加強大,抱負才能有所施展。“結局可能一無所獲,但行動卻讓人們從死亡中解放出來。這些人因他們的這艘船而長存!”
裏維埃也在跟死亡做鬥爭,在他重新賦予這些電文完整意義的時候;在他重新激發值班員工緊張感和專注力的時候;在他派出飛行員飛向那個充滿了戲劇性變化的目的地的時候;當生命的氣息複活了這個事業,風就會喚醒海麵上的那艘船。